【四十四】
待她走后，我回到我的座位上，曼曦给了我一个眼神，我自然是懂的，便回复她，关于季峰。
虽然我一直知道这个人，但今天却是第一次与这个男人打正面。算起来，老师结婚也不过三年多，那时候我应该还是在念大一。
我记得那年国庆前夕，我接到初中班长电话。她说，“夕言，钟老师结婚的事你知道吧。”还未等我消化完这句话，她又说，“虽说我是班长，但初中你是语文课代表，高中你也留在本校，和钟老师的关系肯定比我更好。以前同学现在大多在外地上学，国庆有的也不回来，就我俩在本地，大家希望我们还有其他几个到时候过节回来的，一起去代表一下……”
“好，你联系我……我还有事，先挂了。”我仓促地结束电话，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这就像是突然来临的□□，瞬间点燃。虽然28岁结婚已经再平常不过，但从未听及老师说起。也是，我们不过是师生关系，可能略微算是朋友式可以聊天的师生关系，但那又如何呢，结婚这样的“私事”，似乎也不在师生关系的告知范围内……
我总以为自己与其他学生相比，在她心中或者是独特的，便觉得老师是疼爱我的，于是想要不明所以地霸占着她长久的宠爱，但那可能仅仅只是相对于其他的同学而言，仅仅是、对于她其他的学生而言。
但我到底是不舍的。而令我更难过的是，老师未曾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还是从其他同学的电话里得知。
她似乎总是这样，有些事情偏偏不喜欢让我知情，明明我应该是她最喜欢的学生。
我更多喜欢以朋友的角度和她谈天，包括一些心事。当然，关于她的心事，未曾提及。
她初中时会问我，“夕言，你可喜欢老师的课？”
我说，“当然。”
其实我想说的是，更喜欢老师。
只是她没有问。
我记得后来拨了她的电话，“老师”。
她问我，“夕言，什么事。”
我酝酿了好久才提及，“老师要结婚了，恭喜啊。”
电话那端久久未有回音，但我知道她在。
“嗯。”她终于开口回应我。
“我们初中班长刚和我说的，老师居然都不告诉我呢。”幸庆电话里只传达得了声音，我试图以戏谑的方式让氛围轻松一些，其实这明明也应该是件喜事的。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来也好。”她转而说，“你大学了，还是要好好学习。”
我说，“好。”
婚礼是在国庆期间，但我没去。
初中班长打电话的时候我抱歉说正好要去旅游。
后来周末初中班长去找我，说是替我拿了盒喜糖。
我接过来，却觉得越来越重。
我说，“谢谢。”
她说，“老师平日里就美，婚礼那天更是美到极致，给你看我拍的照片。”
我本说着不想看，但还是忍不住凑过去。都说结婚是女人最美的时刻，老师自然不例外。一袭婚纱，纯净地犹如天使一般美好。
不禁叹道，“真美。”
班长接着说，“美是美，就是冷了点，感觉老师那天都不怎么爱笑。”
我“哦”了一声，有些伤怀，又想起她那天电话里淡淡的语气，我不懂，结婚对她来说，还不是一件大事吗。
过了许久我才想起来问那个男人的姓名。说是叫，季峰。
我打趣道，“名字很普通嘛，和‘钟若馨’真是三个字天壤之别。”
“哈哈，那倒是，今天最美的就属我们钟老师了，第二美是小陈老师。”
“小陈老师？”
“对呀，你不知道，小陈老师今天是伴娘呢，也超好看的。”
“这样啊，她们关系一直挺好的，高中也在一个办公室。”
“是吧，而且感觉小陈老师今天也冷冰冰的，这表情也带传染的嘛。”她笑，“初中那时候见她挺活泼的，那天倒是端庄得体呢，不过初中毕业后，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
“她高中教我语文，一直都是挺开朗的，可能毕竟是别人的婚礼，又做伴娘，得收敛收敛，不然岂不是砸钟老师的场子。”我替她解惑。
“说的也是。”
……
当这段记忆浮现以后，我突然想起“陈亦媛”这三个字，毕竟也过了很多年，想不到我在“钟若馨”的名字后，想到了她，那时候她应该还是在学校教书的吧，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辞职。
“老师为什么要离婚，我看他似乎并不想。”可能是因为曼曦在场，我不好开口，便发了短信，提及这个敏感的话题，她很快就回了我，只是说了四个字，“因为不爱。”
我没法接下去，继续吃饭。
或许“爱”不一定是结婚的原因，但是“不爱”大约总是分开的理由。
我与曼曦吃好后出门，她看了看天色，“不如坐公车吧，时间会久一些。”
我欣然同意，尤其是为她的后一句话，“好。”
秋末的夜晚到底还是有些冷。
我与曼曦在车站等了些会，瞧见她搓着双手的模样，突然觉得像极少年时晚自习下课后回家的她。
后来车来了，207路，车厢里冷冷清清也就几个人。
我与她坐在车的最后一排双人位，她坐了靠窗的位置，看着她的侧脸，我忍不住唤她的名字，她侧过头凝视我。
夜幕笼罩整座城市、公车扬长疾驶。
我告诉她我想起我们第一次同坐207路公交的时候，那年还说高一的十月一号，我和陆小岚她们吃饭散场之后去公交站等车，见到她也在，后来我们一起下车，我还误打误撞陪她去了超市，她后来又因为我的帮忙请我去她家吃饭……
这一系列的以后，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先坐了同一班车。
她就笑，说缘分妙不可言，“后来很多次我坐公交时，尤其是夜班车，我常常会想起你，也会想起你说的那些……”
我又何尝不是呢，曼曦。
我会突然地、很想你，独自喃喃，妄图你在，说一些、似有还无。
你可知道，正因为你的存在，才让我在我们分别以后，仍旧有理由继续对未来充满希望，因为我想，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承担完、足以让我成长的事情，所以我们还没有再次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