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疯、弄傻,宫里的傻事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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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月十九,已然是黄昏,但此时晚霞还没完全散尽,在天空中形成极美的色彩。

  皇帝看这景色,晚霞倒映在鱼池里,微波粼粼,色彩几乎与金色的鱼融为一体,他向池子撒入鱼料,鱼群踊跃而上,不久,晚霞消失,取代的是黑夜。

  皇帝也没了兴致,回到书房了,口中发出叹息。

  他的这个好儿子已经好了,迫不及待的让他知道,他只想知道这出戏到底是要唱什么?

  汪芪上来说道:“圣上,刚刚别院传来消息,太子吵着要卫凌,又自己伤自己,结果磕……磕到了头。”

  那还不是他自己作的,卫凌是萧鸿的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好的,竟让卫凌给萧鸿传消息,让萧鸿去边境,等萧鸿去了边境,便把卫凌推出来,让皇帝知道他已经好了,如今,他哪里是要卫凌,分明是要见皇帝,彻底摊牌。皇帝明知太子要做什么,可又对他的举动无可奈何,疯子发起疯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控制不的住的。

  皇帝想了一会,说:“叫人去给他包扎,若再胡来,便捆了他。”

  汪芪应下,又问:“圣上,要不去看看太子?”

  皇帝看了看外面,黑夜已经降临了,说道:“天色已晚,明日再去吧。”

  次日,皇帝来了别院。

  “圣上,太子这两日狂躁不安,吵着要人,也怕他伤着自己,臣只好将他捆了关着。”

  皇帝点头,也来到了关着太子的屋子,他手一挥,其余人已经退出去了。

  太子坐在地上,头发挽起发髻,只是有些凌乱,额头上的伤口有纱布包着,双手被缚于身后,靠在墙上,双脚屈起,而他的目光自皇帝进来,便一直看着皇帝,他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为了让自己更舒服些。

  皇帝站着观察太子一会,就走过去给他松绑。

  见皇帝过来,太子的目光闪过一丝凌厉,待得他双手自由后,便迅速拿着手里的碎碗片向皇帝刺去。

  皇帝显然是没有注意到太子这一举动,只是下意识的躲闪,虽然是避开了太子这一刺,但脚下一滑,便躺在的后面的榻上。

  太子扑了个空,但旋即又准备第二刺,皇帝看到太子仍就是不肯罢手,也狠了心,上前抓住太子的手,与他抗衡,却不料太子是声东击西,不用手上的碎碗片,而用脚下的力量,对皇帝一脚踢过去。

  皇帝还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右腿被他一踢,吃痛得紧,疼痛使得皇帝顾不得再与太子缠斗,顺势倒在榻边。太子看准时机,一手拿着碎碗片逼近皇帝的脖子,一手抓住皇帝的左手。

  从这里看,这一战斗太子占了上风。太子拿利器威胁着皇帝,制住皇帝的一只手,加之他俯身对着皇帝,正好压住皇帝的左腿,而皇帝的右腿先时被他踢了一脚,他下的力气也有些大,只怕现在余痛还未消,而皇帝脖子被太子拿利器威胁着,他不敢动,一只手被太子制住,不得动弹,因为是靠在榻边,双脚使也不上劲,只有右手稳稳的捉住旁边的香炉,随时准备一击。

  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儿,但场面却变得有些微妙,明明是太子挟制着皇帝,可太子却没有动手伤他,似乎是不想伤他,压在皇帝腿上的力气也渐渐收了回来,慢慢释放他捉着皇帝左手的力气,只是还捉着,不肯放开,碎碗片离皇帝脖子上的肌肤还有些距离,他连割破皇帝肌肤,象征性的伤皇帝一下的欲望也没有,只是在维持着表面的形势。

  幸得屋内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不然太子此举落在众人眼中,就是弑君谋逆,哪怕他是个“疯子”,哪怕他不敢动手,也足够他死千百回了。

  而皇帝见太子渐渐收回手,如今他完全可以反击。可太子除了刚才那一脚着实让他疼痛之外,并不曾对他真正有过杀意,他也不打算反击,也没有喊人救驾,右手已经松开那个香炉,任由太子制着,只是问:“你想弑君?”

  太子微微一笑,旋即放开了对皇帝的威胁,先时捉着他的手变为握着,而皇帝也没有松开那只颇为温暖的手。

  太子面对皇帝的目光,说道:“儿子不敢。”

  皇帝冷笑,抽回手来:“你不敢?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太子没有回答,只是站了起来。

  皇帝也站起来,看着他:“你母亲去了。”

  太子低下了头:“儿子知道,是儿子没有好好孝顺她。”

  皇帝前走了几步,也不再看着太子:“若不是李氏,一切都不会这样。”

  太子回头看着皇帝,有些气愤:“这不能怪阿清,不能。她的身份不是她能选的,况且,她已经不在了。”

  皇帝神色如常:“你那么喜欢她,那你可知李慕青是陈兴父女一手安排的?”

  太子听到此处,也不再激动了,只是说:“我早就知道。”

  “你……”皇帝真是无话可说了,旋即,又沉下气来,跟他说,“她接近你,只为毁了你。”

  太子仿佛没有听到皇帝的话,沉浸在对李氏的想念中:“我只是想保她。”

  皇帝甩开袖子,有些恼怒:“哼,愚蠢!”

  太子承认:“我是愚蠢,不然也不会如此。”

  皇帝有些悲悯:“你一心为了她,她死了,你的心就没了,全然没有想过你的母亲,你的妻儿,你的臣子。”

  “我有想过他们,可我也不想弄成这样。”

  “你躲了,可他们呢?如果不是你母亲,你还能躲在这?还有这太子的名头,你早就该废了。”

  太子笑了起来:“是,母亲为了我做了许多,我欠母亲的太多,再也还不了。可您呢?您就没欠过她一分一毫吗?”

  皇帝不由发怒:“放肆!”

  “父亲,母亲为了你忍了许多,您后宫那么多女人,她真的舍得推您过去吗?祖父有难,她真的能够舍弃作为一个女儿能做的,而把国母的身份放在前面吗?”

  太子看到皇帝的脸色不大好,但还是继续说:“祖父涉嫌叛国,是您与母亲离心的导火索,可真正让你们离心的还是你们自己呀!前面的二十余年,后位和您的情爱,她选择了皇后这个身份,而后在后位与祖父之间,她选择了祖父,后来她选择了我。”

  皇帝看着太子,隐隐有恨意:“最没有资格指摘我的人是你。”

  “是,儿子没这个资格,可儿子看得明白,看得清楚。”

  “你看得明白,看得清楚,也聪明,做什么事都能瞒过所有人。”

  “最终不是都没瞒过吗?这几年您应该把儿子做过的事都查的一清二楚吧?我的病好了,也该给我安些罪名和过错,废了我了。”

  “什么都查到了,你的过错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得多。闻天阁是你一手打造的,不是简简单单的参与,卢俊和萧语根本就是听你指挥。”

  听到此处,太子叹息:“闻天阁在短短的六年,生意横穿南北方,就连漠北、西部诸国都有所涉及。只是可惜了。”

  皇帝继续说道:“南晋的平王利用他们的富商于、云两家走私,导致南晋和大齐国库空虚,南晋皇帝派人暗查走私,于、云两家先后倒台,此时闻天阁的力量已经不足小觑,我和南晋皇帝都在拉拢闻天阁,你为掩人耳目,假借萧家之名,并疏远南晋,向大齐靠拢,我只是查到与你有关。而当我发现大齐十大商家中的明家、郑家竟然与南晋皇帝做起走私之事,闻天阁听由我的安排,靠拢南晋,逐步侵吞明家。结果,郑、林两家联合掀起‘闻天阁走私案’,闻天阁彻底没了,就连萧家也受了牵连。我说的都没错吧?”

  太子点头:“一丝不错。”

  “可我想知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当初跟您说过‘士农工商’,商业为什么不能在前面?我只是想试试。”

  听到这个回答,就是这么的简单,儿时说过的一句话,竟然做出这么大的努力,皇帝倒是笑了:“你应该知道,闻天阁也算是死在我手里。”

  太子叹了口气:“或许到了最后,闻天阁实力太大了,您觉得没办法控制,会威胁到您,您要除去也无可厚非,儿子也阻止不了。”

  皇帝叹了口气:“你的性子实在是太倔强了,闻天阁倒了,巨大的亏空,你却拿户部的银子去填,让萧鸿替你搞定手尾,最后还惹出了一个‘东宫贪污案’来。”

  听到“东宫贪污案”,太子忍不住辩驳:“父亲,我是去拿了户部的银子去填,可闻天阁生意做得那么大,我就一点利润都没有拿吗?‘东宫贪污案’的那些钱没有流到我的口袋里。”

  皇帝没有反驳,只是问:“那你到底在掩饰什么呢?闻天阁的幕后之人是你为什么不能同我说?”

  太子就静静站着,并没有回答皇帝的话。

  “我替你回答吧,你养了许多武功高手在闻天阁,名义上是押送货物,实则是在暗中积蓄力量。”

  太子正面对上皇帝的目光:“我没有想过谋逆。”

  “那你当初怕什么?”

  “我……怕您猜忌,加上人言可畏,不是您信我就足够了。”

  皇帝听此回答,也深以为然,又问:“闻天阁虽然没了,但至今还遗留有几个高手,你让萧鸿把他们调到帝都来,是想做什么?”

  太子的一举一动尽在皇帝的掌握中,他的这些筹谋最后还是翻不过皇帝的手掌心。太子无奈的笑了笑。

  见太子不回答,皇帝也不再纠结刚才的问题,又问:“你的病好了,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太子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回答:“我想走。”

  “走?走去哪儿?”

  太子仰头看向屋顶,仿佛能够看到外面的天空:“天南地北,哪里不能去?”

  皇帝问道:“不要太子之位了吗?”

  太子反问:“事到如今,您还会让儿子继续当这个储君吗?”

  皇帝自信说道:“真正的决定权在我手里。”

  太子继续否定:“他们不会允许一个疯子继续当太子的。”

  他们是谁,皇帝自然清楚,但谁都不能左右他的决定:“我说能,就能。”

  “你现在只有三条路可走,一则继续装你的疯,在此处安度余生;二则宣告你已经好了,废了你的太子之位,囚禁在此;三则,暂时废你的太子之位,而后刻苦努力,再继续当你的太子。”

  太子冷笑:“真是可笑,第一、第二条都还说得过去,可第三条……父亲莫不是在说笑?”

  看着太子的嘲讽,皇帝语气也不大好了:“你做过的那些,我都可以过往不究,只要你不再忤逆我,你就可以继续当你的太子,难道你还不乐意吗?”

  太子略带笑意:“您是想拿儿子当挡箭牌吧?”

  皇帝并不否认,只是说:“随便你怎么想。”

  太子继续问:“您是要儿子替谁挡箭呢?四弟还是八弟?”

  皇帝并不回答,可也证实了太子的猜测,太子还是笑着:“儿子倒是想着,若四弟再大些,我与他,会不会是唐朝的李承乾和李泰呢?”

  唐太宗的两个儿子都是嫡出,年龄相差不大,但却针锋相对,不死不休,最后是两败俱伤,让高宗李治捡了便宜。

  看着太子这样笑着,皇帝真的是气死了,却还是忍住怒意,说道:“若你有能力,能够控制得了全局,未必会是李承乾,也可以是李亨那样起死回生。”

  太子大声笑了:“您愿意当一个无权的太上皇?”

  “只是比喻。况且我不会是唐玄宗最后那几年,任由自己的儿子摆布。”

  李亨让唐玄宗摆布了几十年,而唐玄宗也被李亨摆布了几年。皇帝怎会允许?

  “李亨活得太憋屈了。”太子不再笑了,只是有些哀伤,“她不在了,我要这江山还有何用?背负着江山社稷、大齐百姓,孤独终老吗?”

  皇帝看他又提起李氏,心生不悦:“你根本就不敢放手一搏。你何时变得如此懦弱?”

  “是,我不敢,赢了是唐太宗,输了是李承乾,您不会是就此放手,您也不会允许我如此的,您说的不过都是哄骗我。您只是在利用我,去成全四弟。”

  皇帝见太子无情的识破,怒道:“他是你弟弟。”

  太子也生气了:“我为何要为他人做嫁衣?”

  皇帝盯着太子,仿佛下一刻太子就能够答应:“我不再去计较你之前的过错,继续让你当这个太子,已经是不错了,何必计较什么为不为他人做嫁衣。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太子下定决心:“不答应。”

  皇帝根本不理会太子的意见:“你没得选。”

  太子坚决说道:“我的命应当由我做主。”

  皇帝一样的坚决:“不可能。”

  太子心志坚定:“一则死,二则走。若您逼着儿子走您说的那三条路,儿子只有一死。您替儿子挑吧。”

  太子丝毫不让,倒是让皇帝愤怒:“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威胁我?”

  太子一顶到底:“我不愿囚禁于此,这与死了没有任何区别,您拿我当挡箭牌,早死晚死也得死,早晚都要废了我,何必要再受一遭,此刻死了也干净利落了。一个人想要死,是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

  没有生存的欲望,如何活得下去?太子突然想起几年前,李氏在他面前拿着匕首插入她的心口,带着微笑,似乎心口处并没有痛楚,对他说:“九哥哥,永别了。”如今,或许他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太子以死威胁,始终都不肯妥协,皇帝也不再理他,走了。

  “看着他,不许他死。”

  受皇帝命令的人,死活不能让太子死了,可太子却千方百计的要死。

  此时,太子不吃不喝已经三日了,快撑不下了。皇帝愤怒之余,却还是想起了太子那句“一个人想要死,是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

  他最终还是妥协,吩咐让人好好照顾太子。

  父子俩又一次在别院见面。

  皇帝说道:“你是想我废了你,贬为庶人,然后就一走了之?”

  “是。”

  “你会很危险。”

  “我有办法摆脱,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皇帝终于想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了:“原来让那些人过来就是这样?”

  太子点头:“诈死。”

  皇帝并不太赞同:“这样做会见端倪的。加之一旦如此再无反还的机会。”

  太子没有说话。

  皇帝想了许久,终于说:“刺杀吧!下落不明,若有一天你想回来便回来吧。”

  皇帝最终还是妥协,太子这些时日的筹谋已经成功了一半,然而,看着皇帝有些斑白的头发,鼻头一酸,于是拖着虚弱的身体起来跪下,磕了一个头,说道:“儿子谢父亲恩典。”

  皇帝把他扶起来:“别高兴的太早,既然是刺杀,那就得是真的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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