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把头按动机关,坠入陷阱的时候,另一个精心设计好的陷阱也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场了。
这出戏的“戏台”就搭在距离孙把头几十米开外的一间置奢华的厢房里。此时,生旦净末丑都已粉墨登场。
在摆满珍馐佳肴的酒桌前围坐着四个人:主座上是一个秃头男子,肥头大耳,浓眉大眼,体格魁梧,胳膊和腿上的肌肉异常凸起。虽已入秋,却只穿着一靛蓝大褶贴里,腋下也不全系,斜领子松松垮垮,露出黑毶毶的胸毛,此人正是辽东出的相扑大师,“巨蚰蜒”连山岳。
主陪是个蓄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头戴方巾,身穿常服,正是白虎赌坊的邱掌柜。副陪是我们的大力金刚寅虎,请客的是庄胜的赌场班头,脸生横肉,目绽凶,乃是当地出的混魔王。
“兄弟初登宝地,承蒙几位盛情款待,感激不尽。兄弟苦练相扑二十余载,侥幸挣得几分虚,实则靠的全是“克制内忍”的功夫。单说为了培本固而不能够亲女色这一项,就非常人所能到。”
连山岳客套之后,便开始侃侃而谈。
“那是自然,所谓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处。”
邱掌柜捋着山羊奉承道。
“表弟,说来这就是你的不是,明明道为兄宁愿担着不孝的罪也不肯婚娶,至中馈尚虚,你还偏要选在这烟之所酬酢。非是为兄没有定力把不住,怕就怕传扬出去会大大折损了为兄的声。”
连山岳义正辞严地埋怨着。
“是小弟考虑欠,还望表哥见谅。俗话说‘既来之,则之’,一来我们兄弟饮酒叙旧,二来介绍邱大掌柜和寅虎与你相认,三是想听一听你新的宏愿。”
庄胜慌忙抱歉,着说出了请客的目的。
“诶,连兄德行昭著,人有目睹,如此可称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
邱掌柜道。
“话虽如此,如风日下,人心浮燥,三人成虎,听风是雨!”
连山岳点评道。
“连兄不必多虑,者自,浊者自浊。”
邱掌柜正客套着,赌妓春领着一班扮得枝招展的妓女推门而入,雁字排开,就见春华笑靥如地说道:
“几位爷是自己挑,还是我来?”
邱掌柜和庄胜都不敢作声,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连山岳,但见他牛眼骨碌碌地乱转,然后着一个丰乳肥臀的妓女道:
“这个看着娴静,想必酒量也大,正好可以代我陪诸位多饮几杯。”
“毕竟还是我们连爷见过面,单单识人这眼力,端的就不是俗人。”
春奉承着,着那妓女去连山岳身边坐了。
“么字?”
连山岳揽着妓女的腰问道。
“莲。”
妓女故作娇羞道。
“巧了,也是个姓‘连’的,日我们正好‘喜结连理’。”
连山岳哈哈大笑道。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既然他这里破了题,下来就顺理成章。春坐了邱掌柜旁边,庄胜挑了个熟脸。寅虎未谙事,不习惯风月场合,只一味埋首不语。春见状,就唤了一个情感较笃的姐妹陪着他坐了。
等几个妓女轮番敬酒后,邱掌柜提起酒盅专门介绍道:
“这位寅虎小兄弟一身铁衫的硬功夫,拳法也相当了得。久慕连兄大,来给连兄风洗尘,日结个眼缘,日后还请连兄多多关照。”
“毕竟隔行如隔山”,连山岳下端起的酒盅,扭头量着寅虎,着说道,“倒是个好苗子,说句不中听的话,搁在你们赌坊实屈,如若有心入行,我过个一年载,就能动天下。”
“那敢情好,寅虎,还不快给连师傅敬酒。”
邱掌柜笑着撺掇道,寅虎平闻言起身就要敬酒。
“慢”,连山岳喝阻道,“我辈中人若要出人头地,首要的就是胆气,大碗来,我理当身垂范,与小兄弟干上三大碗。”
春吩咐来大碗,连山岳连斟了三碗干了。寅虎也不多话,紧跟着干了三碗。
寅虎初生牛犊不怕虎,随后说道:“寅虎敬三碗。”
“好,够豪气,果然英雄出少年。”
连山岳夸赞道,看着寅虎饮了。
席上的人觑见寅虎酒量如斗,纷纷上来敬他。那庄胜天生是个贪杯好色的主儿,见寅虎来者不拒,也拿了大碗与他连碰了十来,觥筹错间,两人不不觉已经添了几分醉意。
等到酒过程,邱掌柜见缝插针道:
“冒昧地问一句,不前面庄胜兄弟所言连兄的宏愿竟为何?”
“实不相瞒,兄弟此行的是为了干一惊天动地的大事,此事还要请邱掌柜鼎力相助行。”
连山岳一本正经地说道。
“一介小民,愧不敢当,愿闻其详,在下洗耳恭听。”
“若蒙邱掌柜出手相助,此事必成,到那时兄弟敢你荣华富贵,不必蠖屈于此。”
连山岳拍着胸脯誓旦旦地说道。
“早上出门就听见喜鹊,果然晚上得遇贵人。”
邱大掌笑道。
就见连山岳自顾自地往下说道:
“前几日,兄弟在辽东镇副都挥使贾大人府上宴饮。”
“连兄跟贾大人也攀得上情?”
邱大掌柜一脸艳羡,不由得插话道。
“我跟贾大人乃是八拜之,日后你自然晓。”
连山岳正色道。
“在下也是一时好奇,连兄休要误会。”
邱大掌柜赔礼道。
“不者不怪。要道贾大人忧国忧民,夙夜在公,便在私人宴会上聊的也全都是国家大事。当时贾大人就跟兄弟讲,如边境不宁,皆是因为国力不彰的缘故,非但女、蒙古袭扰边境,就连倭寇也胆敢对藩属国朝鲜用兵。贾大人对此忧心忡忡,就向兄弟讨如何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替朝廷挣些颜面。兄弟自然是要替贾大人分忧的,席间就献上了个良策,贾大人听后连连称妙,还全权托兄弟依计照办。”
连山岳说到这里故意卖个关子,停下来开始夹菜,晌无话。
“不连兄给贾大人擘画的是何妙策?”
邱掌柜忍不住追问道。
连山岳见问,这下杯箸,抹了抹嘴,着说道:
“兄弟筹措一些银两,以朝廷的义在辽东镇摆下擂台,写上‘拳山猛虎,脚踢蛟龙’,这样非是为了吹捧自己,不过是个声夺人而已。然后兄弟给蒙古的巴尔、女的巴图鲁、扶桑的相扑高手统统下去战书,将他们首领也一并邀请过来观战。”
“到那时候兄弟使出这身本领,将这些个巴尔和巴图鲁么的一个个都掀翻在擂台,乖乖跪地饶。如若不依,兄弟就他们血溅当场,有来无。兄弟就是要让这帮蛮夷的首领在贾大人面前颜面扫地,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逼迫他们订立个城下之盟,以后也不敢轻觑我天朝上邦,从此分守己,马山,不敢兴兵作乱,侵扰我大明边疆。”
连山岳说的吐沫横飞,寅虎哪里分辨得出来他是在胡说八道,只当有此事,听得血脉喷张。不一会儿,脑子就在酒精和这弥天大谎的合力作用下变得晕晕乎乎。
“连兄妙计天下,在下佩服,佩服至极!”
邱大掌柜假惺惺地赞赏道。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连山岳隔着衣衫揉搓着妓女的丰乳,毫不掩饰兴奋地说道:
“在兄弟手底下这也不得多大的事儿…。”
“表兄,要我说你这个计策也是忒笨,既然人都来了,还订个么鸟盟,他们去。依着我就在观礼台底下埋上火药点燃了,一股脑儿的送他们上天。不是表弟酒后胡说,就像我们前些日子在东方山庄那样,“砰”地一响,饶是那个号称铜头铁臂的铁臂猿,还不是跟他手底下那班捕快一样炸得粉身碎骨,如此岂不是一了了。”
那个庄胜醉眼歪斜地嘲笑道。
“东家就在后院,你可满嘴胡吣,小心让东家听见剥了你的皮。”
邱掌柜慌忙推搡着庄胜呵斥道。
“啪~”,寅虎猛然起身将酒碗摔的稀巴烂,一把箍住庄胜的脖子,硬生生将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结结巴巴道:
“你…你说…说的…当?”
“说笑,说…笑…的。”
庄胜上气不下气地说道。
“寅虎,莫要听他的酒话。”
邱掌柜快起身上前着圆场,一摆手让那些惊得目瞪口呆的妓女都退出了厢房。
“这…这是为何?”
连山岳望着妓女莲的背不舍地道。
“不说实话就掐死你。”
寅虎哪里肯听,手背上青筋暴起,庄胜像只攥住脖子的公鸡一样,使命地在中扑棱着双臂。
“…的…饶…饶命,不…你…去问…东家。”
庄胜胀紫着脸,吐着舌头说道。
“等下…跟你账。”
寅虎说着手下一松,庄胜就扑通跌落在地上,没等他起身,寅虎人已旋风般地冲出了厢房。
“呸,等下老子跟你好好下账。”
庄胜爬起来,揉着发红的脖子唾骂道。邱掌柜和连山岳望着他,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寅虎一横冲直撞,径直冲进了后院的阁楼,跌跌撞撞的爬上了二楼。
紧跟着跃入眼帘的就是加令他愤怒的一幕:带着虎头面的颜白虎正在用藤条狠狠抽着伏地哀嚎,只穿着小衣乎赤裸的小红鸾!
“住手,你…你这个…畜生!”
寅虎不禁咆哮道。
“滚出去。”
颜白虎瓮声瓮气地呵斥道。
“寅虎…快…走开…”
小红鸾气若游丝地说道,浑身上下已经藤条抽的鲜血淋漓,样子凄楚不堪。
“是…你害…害死了我…师傅?”
寅虎走上前质问道。
听见寅虎这样问,颜白虎的藤条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向阿虎道:
“贤侄,我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么误会,家师的我已经给你看过了,我与家师乃是生死之,又怎么可能加害于他?”
“是…不是你让人点…燃的火药,炸…死了我…的师傅?”
寅虎身上酒气和血气一齐上涌,大声吼道。
“你听谁说的?”,颜白虎是故作惊讶,马上又变脸道,“贤侄休要听谣言,你师傅在中不是待的很楚吗,让你后听我的话,难道你连你师傅的话都不听了吗?”
“师傅的话自然要…听,师傅的大仇不…可不报!”
寅虎说着握紧拳头扑了上去。
他的想法很单纯,就是擒住颜白虎,去与邱掌柜他们对质,不由得不说出实情。
寅虎的拳头虎虎生风,可是颜白虎似乎对他的套了如掌,不但一拳都落了,反而颜白虎抓住间隙抽了数十藤条。
寅虎铜皮铁骨倒是没有么大碍,可身上的衣服却已是丝絮乱飞,很快就看不出个囫囵样子了。
寅虎不顾一切地冲向颜白虎,想要用手臂牢牢地锁住他。颜白虎法轻盈,轻松避开了。当寅虎次扑过来的时候,颜白虎瞧准机会用藤条狠狠地抽中了他的太阳穴,然后寅虎就扑倒在他的脚下,晕了过去。
“还是这么鲁莽。”
颜白虎喃喃地说道。
哪料到寅虎却突然窜起,抱住颜白虎的腰,使出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朝墙面和屋柱撞去,感觉个阁楼都在晃动。迅猛的撞击使得颜白虎一时间失去了反抗,藤条也脱手掉在了地上。
“寅虎…不要这样。”
趴在地上的小红鸾声嘶力竭地劝阻道。
“不自量力。”
颜白虎稳住阵脚后,轻蔑说了一句,然后抬起肘部狠狠地朝寅虎的后脑勺砸去。
寅虎此一击,身体像个泄气的皮球,立萎靡在地,昏厥过去了。
颜白虎推开窗,冲着外面喊了声“来人”,就径直下楼去了。
“寅虎…寅虎…。”
披上衣服的小红鸾焦急地呼唤着,轻轻理弄着寅虎抽碎的衣服,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寅虎…醒醒…醒醒…。”
楼道传来咚咚的脚声,庄胜领着几个娼寮的手走上楼来。庄胜将寅虎与小红鸾分开,着报性地狠狠乱踢一通,然后命令手下道:
“捆起来,抬到地牢里面去。”
几个手抬着寅虎钻进庭院假山下的洞口,通过逼仄的暗道,最后来至一间开阔的石室。
石室的墙壁上插着火把,里面是一间牢房。看守见他们将寅虎抬进来,便从座位上起身开了牢门,手们将昏迷不醒的寅虎投进牢房,用铁链锁住,便退出了地牢。
过了足有一刻钟,寅虎悠悠醒转,觉得后脑勺火烧火燎的疼痛,想要伸手去摸,发觉自己的双手人用铁链锁住,铁链的另一端连在石墙上面。
“你醒了。”
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道。
寅虎这坐起身,发现羁押在牢房里面的除了自己还有两个人,靠边坐着的是下午在白虎赌坊见过的孙把头,另一个是个发髻乌黑的黑衣女子,面朝墙壁静静地躺在草席上。
“你怎么也在这里?”
寅虎惊讶地问孙把头道。
听见寅虎说话,躺着的黑衣女子身体突然抽动了一下。
“我在这里没么稀奇,稀奇的是你怎么也关进来了,你不是他们的人吗?”
孙把头大惑不解地问道。
“哼,颜白虎就是个畜生,我与他不戴天!”
阿虎愤怒地说道。
“是你”,黑衣女子突然转身坐起,冲着寅虎说道。
“是你”,寅虎惊讶地说道。
“你们认识?”
孙把头忍不住问道。
“不认识!”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不许学我说话。”
黑衣女子瞪着阿虎,蛮横地说道。
“敢问姑娘芳?”
孙把头问道。
“就是……。”
寅虎话说了一,就黑衣女子喝阻道:
“不许你说,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没得脏了我的字。”
“就是个泼妇。”
寅虎气呼呼地说道。
“你说谁是泼妇?我看你简直就是个无赖!”
黑衣女子尖声反驳道。
“金燕子,你到底讲不讲理?”
寅虎冲黑衣女子嚷道。
“你还敢提我的字,你这个无赖。”
金燕子气愤地说道。
孙把头这道眼前这个女子就是早已听闻的金燕子,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欣喜之余,转而索该如何将他们全地带到燕公子跟前。。
等到他绪转过来,看着两个身陷桎梏的年轻人拌嘴的样子,仿佛一下子嗅到了久违的青春气息,不禁莞尔道:
“不是冤家不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