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留止严阵以待的等着楼听寒的口令，楼听寒思索了一下，而后慎重的开口。
“左下，右上，前二……”
叶留止小心翼翼的按照楼听寒的口令来走，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呼吸重了会碰到天蚕丝，那他跟楼听寒今天可就要交代在这了。
按照口令走了几次，没有触碰到任何天蚕丝，叶留止和楼听寒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楼听寒听得没错，这天蚕丝果然是按照九宫八卦设列的。
心里有了底，叶留止也有心思开起了玩笑。
“我说，真有你的，这都能听得出来，明明我小时候也跟着老师学过阵法，怎么用眼睛看还不如你这用耳朵听的？”
楼听寒知道叶留止这是没话找话，用以放松自己，否则人神经太过紧张，难免会在不该出错的地方出错。
故而便也由着叶留止顺嘴胡说，只不过也偶尔搭搭腔。
“若我没记错，小时候每每学习阵法的时候王叔都会走神，不是捉蛐蛐儿就是逮蝈蝈，便是冬天没虫子可捉，也要捻着灯芯玩儿一会儿。”
叶留止笑道：“我那不是一学阵法就头疼么。”
按照楼听寒的指示又往前挪了两步，叶留止继续开口。
“你还小，不知道。当年我姐夫那可是太威风了，名震江湖的第一刀客，入朝为官便做了四品带刀护卫，便是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在皇宫里也没人敢惹他。”
“我母妃是不争抢的性子，那时候在宫里也不受宠，皇姐那时候也是四处受敌没法顾着我们。深宫内院，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便是身为皇子，因着母妃不受宠，也是人人可以踩一脚的。”
“后来皇姐为了给她母妃报仇，还为了给闻人家翻案，开始与废后——当时她还是皇后，还有太子一党，二皇子一党，长公主和四公主一党争斗，那时候皇姐在宫里孤立无援，是姐夫以一己之力护了她周全。”
“那时候我就觉得，男人就该像我姐夫一样，那才是个大英雄。”
听着叶留止的低低絮语，楼听寒淡笑这微微点头。
“便是现在，我也觉得凌前辈是个英雄。”
叶留止也跟着笑出声来。
“你啊，你那时候还没跟在老师身边，若是你自小跟在老师身边，姐夫当年也没有坠崖，或许你跟我一样，想成为我姐夫那样的人。”
楼听寒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说出口，即便他想，可他不能，他从生来，作为闻人同泽的儿子，就注定了无法享受江湖的自由。
这一点，他与叶留止不同。
女帝对叶留止的纵容，是宁愿自己套上帝位这枷锁，也愿意放叶留止自由，只要叶留止过的一世无忧，女帝便愿意替这个弟弟扛下所有。
而他楼听寒，他终究只能一个人扛下所有。
无人分担，无人接手。
“行了，小子，下一步往哪走？”
见楼听寒半晌没有给出下一个口令，叶留止也察觉到有些不对。
楼听寒还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下一步两根天蚕丝离得很近，却又不足以用一个动作避开，右三左二，差半只脚掌距离。”
叶留止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这么近？”
楼听寒点了点头。
“确实很近，稍有不慎，牵一发动全身。”
“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面对叶留止的询问，楼听寒只是摇了摇头笑道：“事已至此，我担心有用吗？”
“啧。”
叶留止不满的开口。
“你就不能说你是因为信任我才不担心的？”
楼听寒抿了抿唇，却是十分无奈。
“说实话我现在并不信任你，毕竟你才喝了酒。”
“……”
叶留止被对的没话说，只能定了定神，动作极其缓慢的按照楼听寒的指令来做。
只是这两根天蚕丝离得实在太近，他便是十分慎重，心里也没底。
伸手接住了下颌滴下来的汗滴，叶留止声线都有些不稳。
“如果我真的不小心碰到了天蚕丝，你说我们活着出去的几率有几成？”
楼听寒沉默了片刻，终还是淡定的开口。
“死路一条。”
“……”
叶留止有时候都有些怀疑这小子究竟是不是人，怎么性命攸关的时候还这么淡定，难不成是当真不怕死？
可这世上，蝼蚁尚且贪生，真的会有人不怕死吗？
叶留止自问，他不怕死，但他不想死。
他有留恋，他放不下母妃，放不下百里寄惜，放不下皇姐，如今又多了一个放不下的，他的亲生骨肉。
楼听寒呢？
这世上的一切，他当真能全然放下吗？
叶留止不信。
他便也开口问了。
“生死一线，你现在就没什么想说的？”
“王叔想让我说什么？”
“都快死了，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人和事？”
楼听寒闻言笑了笑。
“放不下这江山，但我死了，总会有人能撑起这片江山。”
“然后呢？你只放不下这个？”
“……”
楼听寒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放不下我爹，但以他老人家的性子，即便没有我，他也能活下去。”
“活下去，可不代表活得好。”
楼听寒只笑笑道：“这世上能活下去已经很好，活得好，谈何容易？”
“除了老师，你就没有别的，放不下的人了？”
知道叶留止想问什么，楼听寒勾唇笑笑。
“我若是死了，她也会活得很好。她那么聪明，不会让自己过得不好。”
“你说的倒是轻巧，莫不是给她找好了下家？”
楼听寒微微颔首。
“王叔觉得，燕悲雪这个人怎么样？”
叶留止一愣，反应过来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开口。
“不是吧，你小子真给她找好下家了？”
楼听寒轻声笑了笑没有答话，但叶留止却明白，这就是楼听寒心中所想。
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将浊气吐出去，叶留止笑道：“放心吧，为了你小子的幸福，我也一定把你救出去。”
两步站定，他已经站在了楼听寒面前，伸手解开缚住楼听寒的绳索，叶留止笑道：“怎么样？叔叔我说话算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