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终有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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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寒冬蝉和顾朝暮改成接生房的厢房传出嘶声力竭的喊叫声,刺穿黑夜,惊动了池塘里的鱼儿。

  “你大爷的!都多长时间了,怎么他妈还不出来!”叶晚夕斜躺在接生缸里,表情狰狞地大喊大叫,身上穿着一层薄衣,满头大汗,发丝被浸湿,粘在苍白的皮肤上,水里染红一片。

  “姐姐就快了!再用力!”寒冬蝉也没好到哪儿去,隔离服里的头发和身子早已湿透,戴着手套的手微微颤抖,拼命让自己镇定。

  “主子,用力!”顾朝暮和寒冬蝉一样的打扮,一样的着急,一样的冷汗涔涔,不断用干净的毛巾去给两人擦汗。

  “啊!你大爷的!”叶晚夕大张着嘴嘶吼不断,脱力的身体强撑着。

  婴儿的啼哭声清脆地响起,脆弱又稚嫩。顾朝暮颤抖着将孩子抱起,带到一旁清理。

  “姐姐,马上就好了。你再坚持一下!”寒冬蝉看向虚弱的叶晚夕,心下颤抖不止。她从没见过这么无力的叶晚夕。

  叶晚夕用力地抓着缸边,指节泛白,止不住地颤抖,脸上却是凶神恶煞,继续那像要杀人般的咆哮。

  第二声啼哭刺破静谧祥和的庭院,寒冬蝉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给顾朝暮,迫不及待地想把叶晚夕捞出来。

  “不用,你去帮朝暮。”叶晚夕推开她的手,竟然真的自己撑着站了起来,但却连动一下手自己带出水流的力气都没了,走到一旁装着净水的浴缸里,虚弱地坐了进去,落到水下。

  寒冬蝉不敢违逆,转身去帮顾朝暮。两人颤颤巍巍地将孩子打理好,抱起来,低头看着,眼里母爱泛滥,怜爱得不得了。这,是叶晚夕的孩子啊!

  两人走到泡在水里的叶晚夕旁边,寒冬蝉笑着说到:“姐姐,你看看。”

  叶晚夕无力地睁开眼睛,瞟了两人一眼,坐起,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吵死了,抱走!”

  两人一愣,默默地将孩子带出产房,去往隔壁早已布置好的婴儿房。

  要不是知道孩子是半鬼的,两人真怕她会因为嫌吵就把两个刚出生的小娃娃丢出去……

  叶晚夕调适呼吸,缓过气来,起身回了卧房,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过来。

  “姐姐?”听到动静的寒冬蝉在门口轻唤。

  “嗯。”叶晚夕应了一声,口气很冷,带着惯常的起床气,阴冷得仿佛寒冬腊月的夜风。

  寒冬蝉总也习惯不了,听到时总会寒毛一立,心里七上八下的。“姐姐,我进来了?”

  “嗯。”

  寒冬蝉推门进入,看到昏暗中坐在床上的叶晚夕。“姐姐,可饿了?”

  “给我拿瓶酒来。”叶晚夕拉开纱帐,赤脚下了床,斜躺到躺椅上,显然还没什么力气。

  寒冬蝉想说不敢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取酒壶了,进屋时叫亮了灯。叶晚夕紧了紧眉头,眯眼适应光线,接过深色的酒壶,扬起倒入嘴里,泼洒些许落在身上。

  寒冬蝉将顺带端过来的营养餐放到矮桌上,挪到躺椅旁。“姐姐,多少吃点东西。”

  叶晚夕瞟了一眼,蹙眉,微愠道:“我要辣的!”

  寒冬蝉为难地抿起嘴,不敢出声,低着头,也不动。

  叶晚夕看了她一眼,无奈叹了口气,懒散地坐起,拿起筷子,伸向连肉都是清淡的饭菜里,送到嘴里。“是了是了,我吃就是。”

  寒冬蝉笑了。“姐姐吃完就摆着,我一会儿来收。”

  “嗯。”叶晚夕依旧轻蹙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艰难地咽下营养到位的饭菜。

  “对了姐姐,有个人在外面等很久了。要见吗?”寒冬蝉神色微变。

  叶晚夕一顿,往外看去,白色的元体混在主楼里。身子完全虚脱,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她低头继续吃:“你去叫他进来。孩子的事情不要提。”

  “是!”寒冬蝉出了门,唤来了人,看到房门关上后去了婴儿房。

  满眼疼爱地查看孩子的顾朝暮起身,一脸正经地转身。“主子吃了?”

  “吃了。但也喝了酒。”寒冬蝉带上房门,叹了一口气,笑眯眯地看向躺在摇篮里的两个孩子。

  “主子能这么长时间不沾烟酒已经是奇迹了,你别太在意。”顾朝暮安慰到。

  “就是担心她的身子。”寒冬蝉面露忧色。

  “主子身子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你去歇歇吧,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过。我守在这儿。”

  “没事儿,我也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在摇篮边坐下,对两个小娃娃疼爱不已,巴不得时时抱在怀里。

  “对了,孩子的名字?”顾朝暮看向寒冬蝉。

  寒冬蝉无奈叹气。“之前就问过,姐姐说以后再说。这会儿被折磨得疲惫不堪,更是没心思想这个了。晚些时候再问吧!”

  “嗯。”

  “有个人来找姐姐。”寒冬蝉眼里波光闪动。

  “早上那个?等到现在?”顾朝暮面露讶色。

  “嗯。”

  两人具是低下头,沉默不语。

  高挑的身影走入房间,叶晚夕抬头,正想唤他到身边坐下,那人却先开了口:“嫂子!”

  叶晚夕一怔,拿筷的手僵住。灯光下一身黑袍的年轻男子粲然一笑,像极了半鬼。

  叶晚夕微愣片刻,咧嘴笑了,脑袋往旁边的空位一歪。“过来坐。”

  半恒曦应声走近,乖巧坐下。

  “吃过没有?”

  “吃了,冬蝉姐姐给准备的。”

  “嗯。”叶晚夕放下筷子,靠到后方,扭头看向他,笑问:“谁教你这么叫的?”

  “我哥。”他腼腆道,“哥哥说他不在的时候,若是有事,就来找‘人间地狱’的老板娘。见到先叫‘嫂子’,嫂子高兴了就会帮我。”

  叶晚夕看着那张青涩的脸庞,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吧!有什么事?”

  半恒曦敛了笑容,眼里流出忧色:“嫂子,我哥很久没回了,我很担心。”

  叶晚夕意料之中地笑了。“他这次突然有事,得离开一段时间,离开前嘱咐我照应你,是嫂子不好,给忘了。”

  半恒曦闻言,松了一口气,轻松地笑了,连连摆手道:“没有的事!学习和生活起居哥哥都给我安排好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就是担心哥哥有事,所以才跑来打扰嫂子,嫂子不怪我就好!”

  叶晚夕柔和一笑。“你叫得这么甜,我哪儿能怪你啊!”

  半恒曦腼腆一笑,低着头踌躇着,双手无意识地紧了紧长袍。

  叶晚夕瞟了一眼,又问:“说吧!还有什么事?”

  半恒曦深吸一口气,看向叶晚夕,目光诚恳。“听说嫂子买故事,故事精彩了,什么心愿都能达成,是吗?”

  叶晚夕看着那股干净的白色元体,竟也读不出他的意图,笑问:“跟你哥哥有关?”

  半恒曦点头。“嫂子,我们母亲走得早,我那时还是个婴儿,对母亲没什么印象,从小都是哥哥在照顾我。小时候……”他低下头,面色沉了沉,呼吸有些乱。“发生了许多事,要是没有哥哥,我是活不到现在的。”

  他长吸一口气,正色看向叶晚夕,表情坚定而恳切:“嫂子,你看我的故事,你愿意买吗?”

  叶晚夕灿烂一笑,弯了眼。“就冲你这声嫂子,也必须买!说说看,你的心愿。”

  半恒曦放下心来,笑道:“我希望哥哥和嫂子能幸福!然后生一堆娃娃,让哥哥有个家,不再孤单!我也能带着侄子侄女玩儿,照顾他们,照顾哥哥和嫂子,报答哥哥的养育之恩!我希望哥哥,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叶晚夕愣住,那一字一句的肺腑之言如同利剑,生生刺入她的身体,搅得心里一阵颤动,喉咙里竟生出哽咽的刺痛感。她垂眸笑了,掩了眼底的一丝波光,再抬眼时已看不出波澜。她伸手摸了摸半恒曦的头。“你的故事,我买了!”

  半恒曦舒心地笑了,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嫂子!知道哥哥没事我就放心了,明天还要去学校,我先回去了!哥哥不在,嫂子要是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只管来叫我!”说着站起身来。

  叶晚夕起身,看着那股受尽磨难却在半鬼的保护下依旧澄澈的元体,凑上前轻轻拥抱了他。半恒曦愣住,继而温柔地低头抱住她,从冰凉的触感里感觉到温暖。

  叶晚夕松手退回,笑道:“回去的路上小心些!有事就过来,我不在就找冬蝉和朝暮,她们都在。你哥哥很快就回来了,不用担心。”

  “好!嫂子,那我走了。”

  “嗯。”

  “对了。”走出房门的半恒曦转回身,扬起左手上的红色手链,笑容灿烂。“谢谢嫂子的礼物!”

  叶晚夕笑了,点点头。

  叶晚夕目送他离开,换了一身红白相间的长袍,在庭院里摘了一支梨花,飞身去向北边,穿过雪壁,落入水潭,靠近那个独自躺在潭底的身影,红艳的衣裙飘飞,像一朵绽放的牡丹。她从半鬼的头侧靠近,身子漂在水里,梨花放到他的胸口,双手捧着他的脸,拇指温柔滑过他的脸颊,四指落在他的脖间,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轻摆双腿,游到他身侧躺下,脑袋搭在左手臂上,手指插入半鬼浅黄色的头发里,轻柔摆弄,右手压在那支梨花根部,落在半鬼的胸膛上。

  “对不起,昨晚让你一个人睡在这儿。你的两个小崽子实在把我折磨得够呛,一点儿力气都没了。还有,我见到你弟弟了,长得越来越像你了。他一切都好,你只管放心,我会护着他的。”她挪了挪,靠到半鬼的胸口,左手还在轻抚他柔软的发丝,闭上了眼睛。

  月蜃和空萦走出洒满五彩晚霞的海面,踏着青石路去往那栋隐在山水间的楼房。空萦幻化成上年纪的样子,去了厨房,月蜃则走进古韵静雅的房屋,客厅里等候已久的奚竹笑着起身来迎,搂着她进了屋。

  “可累着了?”奚竹一如既往地温润如水。

  “不累。”月蜃微笑。

  “空萦去厨房了?”

  “嗯。”

  “那我们直接坐饭桌去。”

  “嗯。”

  “妈,你来了。”音皇端着菜走进来。

  “嗯。”

  “妈!”音珞和空萦紧随其后。

  “嗯。”

  姐弟两人到月蜃身旁亲昵磨蹭了一番后才去把剩下的菜端了过来。

  “继父呢?”音皇开口问到。

  音珞憋笑,跟着附和。“对啊妈,咱高冷的继父怎么没一起来?”

  月蜃轻笑。“他忙。”

  “好了,吃饭了。”奚竹无奈地瞥了两人一眼。

  众人拿起碗筷。

  月蜃突然注意到音皇脖间的向日葵吊坠,隐隐发着淡蓝色的光芒。“音皇,你这项链哪里来的?”

  音皇吧唧着嘴低头看了一眼,面露惋惜,含着饭菜道:“乐队的鼓手送的,说是要走了,临别礼物,据说能带来好运。”

  月蜃微愣,笑了。“好好戴着。”

  说完拿出两条手链,一条坠着竹子,一条坠着狐狸,同样发着淡淡的蓝光,递给奚竹和音珞。“你们也戴上。”

  两人讶异地看向她,应声接过手链。这是月蜃第一次送他们东西。

  “哇,要不要这么偏心。我的呢?”音皇瞪大眼睛。

  “你不是有了嘛!”空萦慈祥一笑。

  “能一样吗?”音皇向月蜃伸出手。

  月蜃浅笑,手心出现另一条手链,坠着一朵向日葵,递给她。“反正都一样。”

  音皇愣愣地看着相同的图案,茫然道:“我就说为什么我总觉得忘兮很亲近,看到这个才发觉,你们莫名很像。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风格的人,到底哪里像呢?”

  “好了,快吃饭了。”空萦打断她的思绪。

  音皇悻悻地拿起碗筷,继续吃饭。

  “她叫忘兮?”月蜃问到。

  “嗯。忘记的忘,归去来兮的兮。好名字吧?”

  月蜃点头。“嗯,好名字。”

  音皇叹了一口气。“虽然她来去无影,神神秘秘的,但我挺喜欢她的。突然说要走,也不说去哪儿,就说不能一起玩儿了。”

  月蜃动作顿了顿,眼里闪烁了一下,转瞬即逝,没有说话,继续吞食对她而言杳然无味的饭菜。

  “有时候,就是得离开,只身去些地方。并非不想被打扰,只是,到时间了。不必在意。”空萦笑着安慰到。

  音皇似懂非懂地看向她,还是点了点头。

  奚竹看向月蜃,没有言语,似在思忖什么。

  晚饭后,还是老样子,空萦带着姐弟俩儿去了厨房,奚竹牵着月蜃去了海边。两人默默地走了很久,安静而默契。

  “月儿,你也要走了,是吗?”奚竹依旧看着前方。

  月蜃扭头看他,还是那个清澈得一尘不染的元体。“嗯。”

  “他知道了吗?”奚竹看向她。

  月蜃垂眸,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不准备说?”

  月蜃沉默片刻,脸上荡起丝丝悲愁。“不知如何开口。”あヤ~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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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儿,他既懂你,自然不会怪你。”奚竹握紧月蜃的手。

  月蜃停下脚步,低着头,脸上一片阴影,声音有些抖。“丢下他一个人,于心不忍。”

  奚竹走到她身前,双手扶在月蜃的手臂上,低头看着她。“月儿,总有一个人会先走。留下的人固然会难过,但两人一起走过的每时每刻,都不会褪色。清风是你,落雨是你,花草是你,青山是你。他知道,你时时都在。”

  月蜃抬起头,目光闪动,苦涩地笑着点头。

  只是,多想陪他到白发苍苍,等他走了,再化作风雨,去追随他。

  奚竹疼爱地将月蜃搂到怀里。“月儿,我也会想你。想你的时候,我会拥抱轻风,品尝雨滴,观花怜草,然后,把你珍藏在心里。你尽管去吧!”

  月蜃嘴角微动,闭上眼睛,搂住奚竹。

  将军!是我薄你。幸得眷顾,不必万劫不复,待我归于尘世,便能成为普通的一草一木,等你一起,浮沉天地。

  一身青衣的叶晚夕斜躺在梨树下的木椅上,手里提着一壶酒,看着天边的晚霞,幽蓝的眼眸染上绯红。

  “姐姐,吃饭了。”寒冬蝉从厨房走出,去婴儿房唤朝暮。

  叶晚夕起身,和两人一起去了厨房,用了晚饭。

  晚饭后,她随两人去了婴儿房,第一次看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安静地躺在摇篮里,睡得安详。

  叶晚夕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左手依旧提着一壶酒,右手闲适地搭在摇篮边,垂眸盯着两个娃娃的脸看了许久。

  孩子睡着,叶晚夕不出声,两人也静静地坐在旁边,怜爱地看着两个孩子。

  “这俩儿玩意儿……”叶晚夕突然开口,两人整齐地看向她。

  叶晚夕歪着头又琢磨了一下,看向两人。“长得像半鬼吗?”

  两人一愣。

  “怎会不像?他们现在睡着了,姐姐等他们醒了再看,青蓝色的眸子跟半鬼公子一模一样!”寒冬蝉笑道。

  “眉眼两个都像,头发倒是一个随了主子,一个随了公子。”顾朝暮补充到。

  叶晚夕挑了挑眉,一脸淡漠。“我怎么看不出来?”

  顾朝暮低头一笑。“再长大些就容易看出来了。”

  叶晚夕无所谓地起身,往外走去。“你们出来一下。”

  她只身站在木桥上,仰头看着皎白的圆月,面色冷淡。

  寒冬蝉和顾朝暮掩上房门,转身看向她。

  叶晚夕迎上两人的视线,水流携来两个酒壶,漂在两人面前。“过来,一起喝一杯。”

  两人疑惑地拿起酒壶,走到她的对面,坐到桥栏上。“姐姐今日怎么有兴致叫我们一起喝酒?”

  叶晚夕向来都喜欢一人独酌。

  水流抬起两人手中的酒壶,凑到她们嘴边,两人瞪大眼睛,听话地张嘴喝了一口,表情苦涩。

  叶晚夕张扬一笑。“怎么,不喜欢?”

  两人连连摆手,满脸惶恐。“没有没有,喜欢,喜欢!”

  叶晚夕保持着笑容,靠在桥边,右手随性地撑着桥栏,仰头喝了一口。“我有话交代你们。”

  两人愣住,心里惶然。

  交代,是什么意思?

  叶晚夕收了笑容,视线淡淡地落在身下的莲叶上,淡然道:“这店,就交给你们了。继续开着赚钱也好,倒手卖了也罢,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孩子也一样,你们要自己养着也好,要送去福利院也行,都随意。”

  寒冬蝉本就忐忑不安,听到这话急了。“姐姐,你要走?”

  顾朝暮只是愣愣地看着叶晚夕。

  叶晚夕看向寒冬蝉,目光冰冷。“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当初带你们回来的时候就说过,我这人随意得很,想起一出是一出,朝三暮四,三心二意,心猿意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容不得束缚。当初决定留下的是你自己,怎地现在开口问我这种问题?”

  寒冬蝉一颤,脸色十分难看,低头不语。她确实说过。只是时日长了,而她总会回来,寒冬蝉早已忘记最初留下时的心情了。

  顾朝暮却缓过神来了,整理心绪,笑道:“主子,我知道,冬蝉也知道。她只是舍不得主子,主子别介怀。”

  叶晚夕的神态稍缓,视线也不再那么冰冷,啄了一口酒。“财产和孩子你们随意处置,不必顾虑我。不过……”她顿了顿,掩去眼里的一丝情绪。“房子,等半鬼回来你们再处置。”

  两人一愣,默默无语地看着她。她脱下右手无名指上的银戒,套到水流从脖子上取来的银链里,银圈滚动,和稍大的同款银戒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交叠在细细的链条上。她扣上银扣,水流带着银链落到顾朝暮的手里。顾朝暮愣愣地看着,呼吸有些沉重。

  “等他回来,你们将这个交给他即可。”叶晚夕举起酒壶,连喝了几口。

  “要,带什么话给他吗?”顾朝暮看向她。

  叶晚夕咽下嘴里的清酒,嘴角扬起不羁的笑容。“不用。生死去留,全由他自己决定。”

  寒冬蝉嘴角微动,抿了抿嘴,遏制颤抖,声音却仍带着些哽咽。“那孩子的事情?”

  叶晚夕仰头看向那轮圆满得刺眼的月亮。“不必让他知道。他从前已经够苦了,往后纵然不甜,也不该再因为什么而被捆缚。随他去吧!”

  寒冬蝉低着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眼里泪光闪烁,万千思绪交加,理不出头绪。

  “知道了,主子。”顾朝暮微笑。

  叶晚夕看了她一眼,扬起嘴角,轻轻点了一下头。“朝暮,冬蝉,你们从来都是自由之身,不必因为我作茧自缚。往后的日子,全由你们自己决定。”

  寒冬蝉终于抬起头,眼泪滑落。“姐姐,那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水流凝成,卷走寒冬蝉脸上的泪水。叶晚夕看似苦恼了一瞬,随即恢复了一贯的随性。“太麻烦了,就先叫着晚夕和恒夕吧,等长大了,若是有什么中意的名字,自己改了就是。”

  两人悲痛交加的同时竟是目瞪口呆。

  真真是叶晚夕了……不能更随便了……

  “好。”寒冬蝉还是乖巧地应了。

  顾朝暮扬眉笑开了,眼里星河滚动。确实是她敬重又仰慕的往昔了。

  叶晚夕看向脸色缓过来的两人,打趣道:“你们若是舍不得我,不如找个画师来给我画张裸像,想我的时候拿出来瞧瞧?”

  两人此刻真的不知道怎么管理表情了,最后都无奈地笑了。

  这个人,连分别,都搞得这么随便和轻松。真是没辙了。

  两人无语,干脆拿起酒壶,喝了个痛快。

  叶晚夕高高扬起嘴角,干了最后的酒。

  聚时喜悦,离时何苦悲情?有什么是一壶酒解决不了的?

  叶晚夕看向两人,只是笑了。

  谢谢你们,我本孤独,却总有你们在等我,所以,我有了可以回的地方。如今我要去了,须得让你们知道,不必再等我,才算不负你们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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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人间 第90章 终有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