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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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巨大的黑影穿行在海底,往邑岛群的方向而去。靠近目的地后分道扬镳,去向不同的方向。

  一身黑袍的辰宸面色沉沉地走出庞大的冷色建筑群,手里拿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身影一闪消失了。

  一道黑影进入总控制室,悄无声息地放倒所有人,在总控制台点击屏幕,控制了所有内部系统,篡改了大将办公室的防护系统,抽身离开,悄悄进入办公室,将戴了手膜的右手放到抽屉手柄上,拉开抽屉,拿出大将的手表,从口袋里拿出设置好的芯片,插入侧边,点开手表,启动摧毁系统。

  手表的屏幕不断闪动,随即出现一个红色的三角符号,闪动频率极快。黄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十分焦虑。闪动停止,屏幕上变得空空如也。她眉头一松,被四周而来的电流击中,硬是憋着没有叫出声,跪地急喘,全身颤抖,冷汗直冒。墙壁开出无数洞口,她欲起身,却重重地再次跪倒。密集的暗器从四面而来,她闭上眼睛,全身一抖,仰头一声闷哼,猝然瞪大的双眼里瞳孔骤缩,光芒一点点流失。

  千疮百孔的身体往一侧倒下,狠狠撞到地上,握着手表的手松开。

  “睁开眼睛!睁开眼睛!不能睡!”一个娇小瘦弱的身躯出现在黄色的眼眸里,拼命地摇晃躺在地上一脸死相的小女孩。

  “睁开眼睛!快睁开!”他一直不停地呼唤,周围是一地的废弃实验品,个个形容憔悴,枯瘦如柴,瞪圆的眼睛突兀地凹陷或是爆出,血丝满布,脸色诡异,死状可怖。

  是啊!是他一直坚持下来,喂给她那些人留下的最后的水,给了她求生的勇气。两人相依为命,以腐烂的人肉为食,恶臭的血水为饮,纵使恶心地干呕不止,也一直挺到来清理丢尸场的人出现。两个瘦弱的身躯站在那群人面前时,他们眼里惊喜交加的神态,显得那么讽刺和可笑。

  “活下去!”他一直对自己说。

  面罩下的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冒出晶莹。拉线已断,挣扎的风筝乘风而去。

  一起活!一起死!

  她笑着闭上双眼,两滴泪水滑出眼角。

  躺在休息室的半鬼猛然睁开双眼,看向身旁的梁医生。

  “纸鸢争取的时间。要做吗?”桌上摆着一个盘子,里面躺着一把身躯极其细长的钳子、同样细长的探入器和一个缝合器。

  “多谢!”他毫不犹豫地坐到凳子上。

  梁医生摸上他的后脑,找到那个旧伤疤,拿起探入器,深入。半鬼双手紧握,全身青筋暴起,脸上绷得死紧,眉头紧蹙,渗出一层冷汗,身体却一动不动。

  探入器的手柄上亮起绿灯,梁医生收回探入针,将镊子伸了进去,缓慢移除,夹出一片极小的芯片。他拿过缝合器,抵住开口,按下按钮。

  梁义的表情一松,看了一眼整个过程一声不吭的半鬼,眼里露出敬意。“控制系统被毁,但会很快自动修复。时间不多,要快!她在一号冷藏室。”

  “大恩不言谢!”半鬼郑重地一鞠躬,风一样地出了门,表情凝重,眼里是无底的沉痛。

  半鬼虚化,飞身撞向钢制的大门,砸出一个坑。他连撞数次,大门终于轰然倒向内侧。洁白的台面刺入他的眼睛,瘦弱的身躯安详地躺在那儿,手臂上连了多条管道,殷红的血不断流出。仍赫赫插在她胸口的那把匕首仿佛利剑,直穿他的胸膛。

  他嘴唇紧闭,身体微微颤抖,眼里痛苦万分。他冲进去,小心地拔掉针头,取下罩在胸口的取血装置,扯出一个笑脸,声音颤抖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放心,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说完沉下脸,视线冷若冰霜,挥剑将冷藏室里的装置劈了个稀巴烂。殷红的鲜血洒了一地,渗入下方,坚固的地面裂开,堪堪冒出一片绿意盎然。半鬼动作轻柔地抱起叶晚夕,冷着脸往门口走去。闻声而来的医生和士兵堵在走廊上,看到半鬼具是恐惧地退了退。w·w·w..

  他抱着叶晚夕,脚步沉沉地往前走,一众人竟是生生地不断往后退。

  那可是最强的半鬼啊!

  走出那栋建筑物后,严阵以待的将士已经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在枪声响起的同时跃身向上,化作一只青黑色的巨龙,龙爪轻轻夹着瘦弱的身躯,双翅猛扇,狂风夹着风刃扫向地面,惨叫声和破裂声四下而起,一整片建筑轰然倒塌。节节生长的绿意蔓延开来,在断壁残垣中破土而出,泉水冒出的叮咚声四处升起,渐成潺潺的声势。

  他带着叶晚夕飞身离开,追来的人无不例外地被他绞杀。他冲向那个叶晚夕说要一直守着的地狱口,化回人形,抱着她出现在昙花山的别墅前。

  因叶晚夕设的结界而画面交错的昙花山显现出大批的黑影,独独为首的尘嚣看到了两个情景,还有突然出现的半鬼和叶晚夕。

  他惊讶地看向两人,视线扫过叶晚夕的脸时更是一惊。

  半鬼什么也没说,抱着叶晚夕进了别墅。

  尘嚣算是明白了眼前异景出现的原因,扫了一眼洒了一地的鲜血,竟然长出一路的花草,鲜嫩娇艳。他带着大队人马踏过那株白色的兰花,进了孤族历代相传的“桃源”。

  半鬼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床上,满目柔光地吻了吻她额头。

  纸鸢手里的手表亮起,系统修复成功。

  蛰伏在心脏里的银针一动,直击心脏要害。

  半鬼浑身一抖,脸上涨红,筋脉突起,脑袋里一阵混沌,顿觉天旋地转,撑在叶晚夕上方的身体晃了晃,倒在她身上。半鬼艰难地呼吸着,轻咳了几声,鲜红漫出嘴角。他左手颤抖着伸向那把自己亲手捅进去的匕首,眼里泪光闪烁,心疼不已。

  他闭上眼睛,缓缓拔出匕首,嘴里发出几声哭腔,无措地丢了匕首去捂伤口,睁眼时已是肝肠寸断,泣不成声。

  他靠近叶晚夕的耳侧,嘴唇贴在她的耳廓上,扬起嘴角,艰难喘息,眼里波光闪烁,断断续续地说到:“我,有悔。没有,和,你,就地,成亲!但我,无憾!”

  言毕,笑着闭上了眼睛。

  还好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去的地方不一样,可就见不到你了……

  一身淡蓝色长袍的月蜃半个身子露出水面,在远处的海面上遥遥望着,看到半山腰上的青黑色元体点点消散。

  尘嚣带着大队人马冲入建筑群,天上地下地涌入,丝毫不隐藏,一阵猛攻,在总控制室又放倒了补入的一批人,解了所有防护系统和囚禁系统,无差别地开了所有的房间。满头雾水的实验品们迷茫地看着突然大开的门,死寂的眼里涌上希望,纷纷探头探脑地朝外面张望。

  各种猛兽的嘶吼声响起,惊变中纷纷冲出牢笼,扑向外面的工作人员,撕咬逃窜,惨叫声久久回荡,遍地的残肢断骸,鲜血四溅。整装待发的魔都将士将涌出的困兽团团围住,驱赶到装载车内,注入麻醉散。嘶吼声变成低吟,最后只剩沉重的呼吸。

  “繁岛军队在此,不论种族身份,所有受困人员随我们撤离!”尘嚣的声音从各个音响传出。

  将士很快遍布了整个建筑群,一个个身穿白衣的人员鱼贯而出,在护送部队的指引下往出口跑去。尘嚣不断变换监控,查看撤离情况,眼睛突然一亮。

  “佐将!”他抬起佩戴军用手表的左手,在早已备好的地图上点击,发送位置。

  “在!”

  “去我发给你的位置,把人带走。切记,必须安全带回!”

  “是!”

  尘嚣释然地轻笑一声,继续翻看监控。

  建筑群内外乱作一团,攻击部队各自就位,和异族驻军陷入混战,护送部队带着人员绕道撤出。然而驻军里的能人异士众多,可以返祖的人跟菜市场的大白菜似的,一抓一把,攻击部队陷入被动,护送部队也频频受阻,不得已加入战斗。

  尘嚣检查完所有监控后出了总控制室,破窗而出,化身巨狼,扑向一众返祖的敌军,撕咬狠斗,很快扭转了局面。攻击部队缓了一口气,集中攻击仅能虚化的敌军,从旁辅助尘嚣。

  昏暗的别墅内,叶晚夕胸口的血流渐渐止住,伤口开始愈合。沉寂的胸口微微起伏,耳朵里冲入嘈杂的打斗声。她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因胸口的疼痛而张嘴喘气舒缓,睫毛颤动,狭长的眼睛慢慢睁开,一片空洞。

  我,没死吗?

  她失焦地看着上方,因为视线模糊不清而眯了眯眼,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感觉到压在身上的身体后她扭头看去,正正地撞在那张残留着笑意却苍白得如同死尸的脸上。

  叶晚夕身体一紧,眼神一凝,混沌的大脑顿时一清,清醒得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呼吸变得急促。她咽了咽口水,轻唤一声:“半鬼?”

  没有回应。

  她又唤:“恒夕,恒夕,恒夕!”

  还是没有回应。

  近在咫尺的脸庞没有任何鼻息。她心口一颤,颅内犹如轰雷劈下,一片焦黑。

  她的身体开始细细密密地颤抖,被压着的右手搂到半鬼的背上,艰难地抬起没有被压的左手,伸向他的颈部,顿时一僵,停止了呼吸。

  蹙紧的眉头抖了两下,眼睛不安分地狂眨几下,半晌才重重地吐吸着气,血气上涌,苍白的脸涨红一片。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脸,心脏疯了一般往外撞,让她一片混乱。

  “恒夕!”她的左手微微加重按下,仿佛这样就能探得他的呼吸。

  然而,什么都没有。

  叶晚夕悲痛地闭上眼睛,姣好的五官被哭相扭曲,狼狈不堪。她将人牢牢搂住,额头相抵,无声抽泣,颤抖不止。

  许久后,她的颤抖才慢慢止住,睁开微红的双眼,在一片湿润中看着眼前的人,满目柔情。她微微扭身,将下巴搭在半鬼的肩窝,手里流出水流,将他的身体包裹住。

  她柔声道:“南边有一片红森林,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一个放荡不羁的笑容绽放,灿烂无比,却满眼泪光。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我们就一起去看看,挺美的!”

  她慢慢退回,小心地将半鬼放平,拉过被子盖好,温柔无限地低头看着他,左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戴着银戒的右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俯身在冰冷的唇上吻了一下。“我马上回来。”

  人从出生开始就在练习死亡

  从灾难和病痛中

  从认识和不认识的他人的离世

  练习面对死亡

  练习接受死亡

  练习承受死亡

  却往往到自己时

  也学不会

  我总觉得死亡不该是件悲伤的事

  毕竟是自然规律

  毕竟是无法规避

  毕竟出生时

  有多多少少的喜极而泣

  来时哭着笑

  去时为何要哭着痛

  所以我希望我死的时候

  自己抑或他人

  都盛装出席

  没有一片暗沉的黑色

  没有人哭泣

  或许有三两个至爱之人会来送我最后一程

  聊聊曾经的美好

  像从前一样打打闹闹开开玩笑

  然后敬我一杯最烈也最甜的酒

  无论我的人生是否过得如意

  无论我是否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无论我最后一刻是否了无遗憾

  只一杯酒

  敬过往

  敬今朝

  敬没有我的以后

  可是

  我终究学不会

  我要你活着

  至少我活着的时候

  不允许

  也绝不让你死

  我知道

  这世上从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美好结局

  活着便是最好的

  我要把最好的都给你

  情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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