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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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下令,萧祈袂不敢有所怠慢,领着精兵先从京城内地摊式排查,搞的人心惶惶,百姓言论纷纷。这会儿正是宵禁时分,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匆匆忙忙的身影中,那几抹朝着隐蔽角落奔波的身影,反而显得并不会引人注目。

  门户油灯起,代替阳光照亮了这繁华的南蜀京城,巡逻护城军守卫在关键口,随时恭候命令。

  窦青霜就坐在某一条深巷里的屋内,冷眼看着面前站着的女子。

  屋中只点了一盏煤油灯,将四周照的昏暗,眼前的少女身型玲珑修长,红眉细眼,肤色偏暗,红唇略落,目光凌厉,手中握着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刀。

  女子进来的时候落了锁,四周唯有两扇只够通风的窗口,是万万不可能逃的出去的。

  “阿爹说你是窦青霜,我却是不信。”女子那双似羽玉的长眉微蹙,眼底隐约浮起一层水气,“若你不是,那便该死,若是,那便更该死。”

  女子不给窦青霜反应的机会,脚尖轻点,人如轻燕般掠过,长刀虚晃一招,竟有数千刀气残影,如飓风般旋转而来。

  剑气削落窦青霜数缕长发,她却立在原地不动,双眼紧盯着冲过来的少女,就在那剑尖离她不过几寸距离露出一丝破绽之时,窦青霜手一扬,飞出去的瓷瓶刹那被切割粉碎,呛人辣眼的胡椒粉糊了少女一脸。

  “啊!”少女尖叫一声,身子不稳坠落在地,长刀碎了好几段,捂着脸颊在地上翻滚,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呛人的辣。

  窦青霜拎起桌上的茶壶,泼了少女满脸的茶水,按着她的双手不让她去揉眼睛,声音清冷异常,“翁白薇,这么多年了,你依旧没有任何上进。”

  翁白薇辣的满脸眼通红,泪水涌出眼眶,怔怔的望着她,“你,你。”

  门被一下子踹开,闯进来三五个穿着黑衣的人,为首的是一名老者,他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四周,视线落在翁白薇身边的长刀,立即就明白了,悲愤万分:“混账!”

  众人连忙将两人扶起来,老者却是一脚踢在翁白薇小腿上,“你给我跪下!”

  翁白薇腿一软,单膝跪地,面上却是不服,“阿爹,为何让我跪她?若她有将门的血气,便不会屈服皇室!”

  她目光迎上窦青霜,语气讥讽,“您看看,我们费尽心机的寻找她,可她呢?踏着亲人的尸身享那施舍而来的荣华富贵!她这幅模样能够做什么?阿爹,你清醒些吧!”

  “你闭嘴,”老者一巴掌扇在翁白薇的后脑上,有些浑浊的双眼望着窦青霜,眸底神色复杂,更多的却是悔恨,竟是双眼含泪,膝盖一弯,竟是要跟着跪下来。

  窦青霜上前扶住他,木然的眸底隐隐颤动,“翁副将,若父亲瞧见您这般,便要罚我三日守灵堂了。”

  老者猛的抬头看着她,悲恸不已,“是末将对不住将军啊!”

  窦青霜的思绪一下子将过去拉到了眼前。

  老者是父亲窦春庭最得力的副将翁正,以往打了胜仗醉归时,都是翁正扛着醉酒的窦春庭回来,远远的瞧见爬在桂树上的她,会远远的招手打招呼,偶尔在窦青霜无聊的时候,会跟她说窦春庭带领着他们打战的情景,描述的绘声绘色,她很是欢喜。

  后来,翁正的身边就会跟着一个圆白的小萝卜丁,正是翁白薇,她胆子小,不聪慧,只会傻傻的跟在窦青霜的身后,却是跟她阿爹一样,有着一股子轴劲,认准一件事情,便不会轻易的做任何的改动。

  正如之前那招杀人招式,是窦天阔闲来无事教她的,小翁白薇记着了,练习多日,终是有一丝破绽,直到如今,那破绽依旧未改。

  令窦青霜动容的,是不过十来年的岁月,翁正竟骤然老了几十岁,如将死去的枯木一般,悲戚又心酸。

  “是我对不住将军,对不住夫人,对不起窦家,”翁正长泪涕流,深深压在心底的愧疚悔恨再也压制不住喷涌而出,浑身轻颤,悲恸万分,“当年将军察觉到后有黑手之人时,正值两军交战,几十万亲兵的性命啊,将军哪能丢弃他们?如何丢弃得了他们!”

  在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家族的性命也受到了威胁,万般险恶的环境下,窦春庭硬是调出一支精兵,令翁正带领精兵赶回南蜀护宅,未想那黑手下手过快,精兵赶到时,窦家已惨遭灭门。

  到如今,翁正依旧记得那一刻的惨状。窦府上上下下,奴仆丫鬟,猫狗鸡鸭,甚至连那爱唱曲的小黄鹂都没有逃过黑手,浓重的血水凝成一条条河流蜿蜒着在低处汇集,血腥味像是一张巨网,结结实实的将人罩住,叫人喘不过气来。

  当时还有很多闻讯赶来的百姓,瞧见这人间地狱般的惨境,或惧或悲,都吐了。

  他一直在尸堆里寻找着,流着泪,怀着一丝丝的希望,直到瞧见浑身是血的窦夫人,那条总爱咬他裤腿的小花狗,那总是对他笑眯眯的老管家,正是那一刻,翁正崩溃了,一夜之间白了头。

  天微微亮,京内传来窦春庭战败的消息,窦天阔为敌军所擒,受辱至死。

  翁正没受住打击,倒下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下属告诉他一个惊天的好消息,窦青霜还活着。但令人担忧的是,窦青霜因此也暴露在日光之下,那些隐在暗地里的豺狼,必定会再次露出獠牙,撕咬窦春庭唯一的血脉。

  好在最终窦青霜送往了她姑母那里,不多时,因生了病,被送往了乡下治病。

  “我本想去乡下将你接走,但又怕引人注意,”翁正擦干了泪水,沉声道:“且内外受敌,皇上担忧兵权外泄致内不稳,便将兵令收了回去。”

  没有足够的力量,便是将窦青霜寻回,也保不住她。

  “皇上疑心重,我将权势交出之后,身边剩下的便是窦将军留下的精兵,为免祸端,便辞去官职,”翁正看着她,“如今你回来了,我也算是不负将军所托,将这支精兵交还给你,便是折了性命,也定当为将军和夫人他们报仇!”

  站在翁正身边的几个年轻男子无声的跪了下来,彰显忠心。

  屋子里一下子静默下来。

  “阿爹,我便说吧,”翁白薇咬着牙,愤愤的瞪着窦青霜,忽尔一笑,“她过惯了财足粮丰的日子,如今又要嫁一个如意郎君,那些带血的仇恨她哪里还记得?”

  窦青霜淡然道,“依你所想,该是如何?”

  翁白薇恨道:“自然是杀光他们!”

  他们本该过着满足的日子,可是因为皇帝的猜忌,阿爹便交出权势,狼狈的在京城里躲藏着。

  她恨,恨这些人打乱他们的生活,也恨现在的窦青霜,总是那么一副事不关已的冷漠模样!

  “怎么杀?杀谁?”窦青霜扶着翁正坐了下来,手指搭上他的脉搏,若有所思,忽而挑眉:“青天白日冲进京城,然后被当成刺客屠个精光?”

  “即便你被抓之时说出你自己的身份,但刑事里的人有哪一个是吃素的?真查明了真相的时候,怕是你早就受不了酷刑断了气。你自是对这数百人的精兵充满信心,但面对南蜀的百万雄狮,你到底哪里来的胆子和信心觉得赢得过?”

  翁白薇被她问的怔住,喃喃道:“我们便没有想过要活着,死前拉些垫背的,也是足够的了!”

  “在你眼里,窦氏性命是性命,你阿爹的性命便不是性命了?”窦青霜收回手,目光平静,似把利刃,直逼人心,“这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精兵便不是人命了?”

  翁正动容,“阿霜。”

  跪在地上的几个年轻人一怔,有些惊愕的抬起头看着窦青霜。

  其实他们早已不是当年的那支精兵队伍,那些精兵或归隐山,或娶妻生子过寻常的生活。他们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然后被这些老精兵们给收养调教,最近几年才被送到翁正的手上。

  他们的命是由精兵救的,本事是由翁正教的,所以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他们也会在所不辞。

  眼前的这个少女生的瘦弱矮小,分明着男装,但眉目间却是沉稳安定波澜不惊,木然的眸底深不见底,似有力量蕴在其中,如收了爪牙的野兽。像极了老精兵们跟他们所描述的隐忍将军模样。

  又敢问这世上谁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谁又愿意自己如那显影般不值一提?他们的性命便是如此,但是少女却说,他们的性命竟与将军性命等同。

  令人心生敬佩,却又羞愧。

  羞愧之前他们的想法与白薇的想法一致!

  其中一人道:“我等性命任凭少主差遣!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哪怕一个敌人也杀不掉,也定当不能叫敌人小瞧了他们的这位小少主。

  横竖不过是一条性命,翁正也正有此打算,却不料一边的翁白薇面色一白,猛的喷出一口污血,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不醒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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