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误,误了金钗雪里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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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九,重阳节,宜吃重阳糕、饮菊花酒、佩茱萸。太后于这一日宴请命妇还有后宫嫔妃一同赏菊。

  赵氏、汪氏还有萧滢也一同入了宫。

  萧滢与宛妍、宛如也是许久未见,此刻见了她们,忙拉着她们出去说话:“我大嫂嫂半月前生了个大胖男孩,可爱极了,又爱对着我们笑,我伯母也不知有多高兴。”

  宛妍说:“是吗?若是可以,我们也想去看看。”

  萧滢回答:“会的。”

  宛如与宛妍说:“哎,那我们也得送给这表侄儿礼物了。”

  宛如也说:“对啊。”

  “啊,说起礼物,我倒是想起来了。”萧滢从袖子里拿出两个小盒子来,分别放到宛妍和宛如的手里,“我三哥哥托我带给两位表姐的。”

  宛如问:“他不是已经去了边境吗?”

  萧滢笑道:“所以啊,这个是我三哥夹在家书里带回来的。快打开看看呀。”

  宛妍依言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巧的木雕团扇,宛妍把木雕团扇拿出来,团扇里绘了边境的高山和坚固的城墙,还有耸立的边境将士,只是不算很精致,细看之下还是有些许瑕疵的。

  宛如也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是一个琉璃茶盏,小巧玲珑,晶莹通透,样式是按着西部的样式做的,色彩以白色、紫色为主,辅之以粉色,三种色彩,搭配融合得刚刚好。

  宛如又看向宛妍手里的木雕团扇,说说:“这个团扇倒是挺小巧精致的。”

  宛妍也看了那个琉璃茶盏,说道了:“这个茶盏好倒是有西部的特色。”

  萧滢说:“我三哥哥说,本来是想在团扇上雕个双面的,但是能力有限,也就做了个单面的,这个茶盏是他之前游历西部所得的。还说了过些时日就是两位表姐的生辰,这个木雕团扇和茶盏就当做是他给表姐们的生辰礼物了。”

  原来这个团扇是他自己雕的,宛妍看着团扇,心里还挺高兴的,笑着说:“那我就收下了,阿滢,替我们谢过你三哥。”

  萧滢应下了:“好。”

  宛妍与萧滢说:“我晚些也给他一个回礼,你代我传过去。”

  宛如收好茶盏,说道:“那我也要回礼,倒时就和表侄子的礼一起送过去。”

  “嗯。”

  宛妍也把团扇放回盒子去,与宛如、萧滢一起走着,她抬头看向上空,此时正好没有太阳,天上的云随意飘散着,还有两三个风筝飘在天空。

  宛妍感叹:“这风筝飞的可真高。”

  萧滢、宛如闻言,也看向上空的风筝。

  萧滢忽然想起一个主意:“要不我们放风筝玩?”

  宛妍赞同:“好啊。上次放风筝还是在上巳节的时候了。”

  宛如说:“我记得上次多做了几个风筝还没放呢,就趁今天一起放了吧。”

  宛妍、萧滢都说好。

  说罢就一起去取了风筝来,去了愉心园。

  愉心园是在东宫西侧、瑶华宫南侧、长乐宫东侧的一个小园子,与东宫有个小道相连,可与瑶华宫却是隔了一个高墙,虽说比不得清心园那么大,但胜在安静。

  往常的宫宴,都是设在长乐宫西侧的合欢殿和惜云殿,来参与宫宴的贵人们一般都会在皇宫的园子里走走。

  因避忌着外男不可随意出入后宫,一般都不去清心园,而舍近求远,去了愉心园,但今日请的都是女眷,且是赏菊,场地就摆在清心园,一贯在宫宴热闹的愉心园今日反而冷清了。但眼下有这三人在这放着风筝,也就不算是冷清了。

  一切准备好后,三只风筝一同翱翔于天地之间,起初风筝飞得不高,但从下面往上看,风筝就像是在云上一样,而后渐渐冲上云霄,摆动身姿,随风摇曳,如同大鸟一样,是这天地的孩子。

  在温和的阳光下,三人伴着脚下的影子,扯着风筝线,相互笑了一笑。

  她们三人,无论怎样,也可以聚在一起,萧滢曾经说过,她们虽不是青梅竹马,但却是多年的青梅;宛妍也说虽非亲姐妹,但已经是亲姐妹;宛如也说哪怕以后不在同一个地方,但可永远记得一起欢笑玩乐的日子。

  萧滢一边摇动着手里的风筝把,一边笑着,扭头一看,却发觉了一丝不对劲,跟宛如、宛妍说:“你们看着点,两个风筝快撞在一起了。”

  萧滢一提醒,宛如、宛妍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她们的风筝离的很近,要是撞在一起,说不好这两个风筝相互缠绕在一起,她们连忙扯着风筝线。

  但恰恰就是这个时候起风了,风筝根本不受控制,就连萧滢的风筝也面临困难。

  宛妍叫着宛如:“阿姊,你往那边拉啊。”

  宛如也很无奈:“我努力了,它不听话呀。”

  宛如忽然一叫:“哎呀。”

  好惨不惨,两个风筝偏偏就缠在一起。

  宛妍叹了口气,说:“看看能不能把它扯回来吧,不然就浪费我们这么辛苦做的风筝了。”

  宛如点头,而后就和宛妍一起努力把风筝扯回来。

  就在两人忙着把风筝扯回来的时候,萧滢的那只风筝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到,竟然落下去了。

  萧滢有些失望:“我原以为我的风筝会是飞得最长久的,不想是最早落下的。”又看着刚刚风筝落下的方向,“不行,我要去把它找回来。”

  萧滢话音刚落,就顺着刚刚风筝落下的方向追过去。

  萧滢一路疯跑,走到园子的角落的时候,仿佛是有些迷糊了,就慢下来,抬头看周围,寻找风筝的踪迹。

  愉心园里高树比较多,但也很容易遮挡住视线,而萧滢也是顾着找风筝,没有注意前面有什么人,寻找风筝中,不知不觉间,就撞到一个人了,这路又是石子路,她脚一滑,似乎有点站不稳,她觉得要倒下的时候,一个温暖的手扶住了她。

  不错,这扶住她的人正是她撞到的那个人,她抬头一看,那人正是赵景旸。

  看着赵景旸,萧滢就想起她祖父寿宴上的事,恍然一惊醒,就立马从他怀里起来,向他行礼:“五殿下安好。”

  “嗯,起吧。”

  沉默,双方沉默了一下后,萧滢就说:“臣女还要去找风筝,先告辞了。”

  赵景旸把重点放在风筝上:“是刚刚被击落的风筝吗?”

  萧滢回:“是那个。殿下知道在哪?”

  赵景旸没答她的问题,反而说:“是八弟打的。”

  萧滢只是哦一声,而后又说:“那臣女先去了。”

  赵景旸点头,看着萧滢往前走去。

  但萧滢没走两步,就听见赵景旸说:“风筝在直走再左转的第五棵树。”

  萧滢没有回头,只是口中说着:“多谢殿下了。”

  随后,就往前走去了,她一心只记得赵景旸说的风筝的位置,也没注意赵景旸悄悄跟上来了。

  萧滢来到赵景旸所说的树下,果然看见了树上的风筝,正正是她的那只风筝,只是那么高,她怎么取得到。

  她想到一个办法,搬救兵啊。她刚刚回头,想去叫人来,帮她解决这个问题,不想赵景旸就在前方。

  赵景旸说:“需要我帮忙吗?”

  他是皇子啊,她怎好拒绝?但也不能就此欠他人情吧?可拿个风筝算什么人情?

  萧滢纠结了一会,还是说:“那就劳烦殿下了。”

  赵景旸一笑,随后就走到树下,卷起袖子,向上一跳,脚一蹬,手一抓,就牢牢挂在树上,而后一用力,就往上爬了几下,他站在一个树根上,一手抓着树干,一手想要够着挂在树枝上的风筝,尝试了好一会,终于够到了。

  拿到风筝的那一刻,赵景旸自信的笑了一笑,准备下去时,却脚下一滑,摔了下去,呃……是摔了个四脚朝天。

  在萧滢看来,她看着赵景旸摔成这样子,就好像乌龟摔得肚子朝天那么好笑,他在她面前出丑了,她好想笑,但萧滢不敢忘记他是个皇子,还是生生憋着,又过去扶起他。

  而在赵景旸看来,他是极不愿在女孩面前这么没脸面的摔下去的,他看着她的样子,憋着笑,肯定很辛苦吧。我帮你拿风筝,为你摔下去,却丝毫同情心也没有,信不信下次我玩回你。唉,算了,看在你过来扶我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

  他站起来的同时,把风筝交回给她,让她拿好。

  她答应着,又说:“这真是麻烦殿下了,晚些我派人送些药酒给殿下搽搽。”

  我没事,我好得很,哪里要药酒?

  赵景旸很想骂她,但还是忍住了,脸上挂起笑容:“不必了,这也没什么事。”

  “哦,那好吧。”

  你不要,我还不想送呢?还不是看着你帮我拿风筝的份上。既然你拒绝,那就算了。

  萧滢一笑,行了礼,就拿着风筝离去了。

  赵景旸看着萧滢离开,心情真是无法形容,说生气,也不算,说开心,也不会。唉,就当是倒霉吧。

  “嘶。”赵景旸按着自己的腰,嗯……其实还挺疼的。

  赵景旸走了两步,又看见萧滢走回来。

  萧滢笑了两下,从赵景旸身边走过:“走错了。”

  赵景旸没说什么,只是慢慢走着。

  萧滢看着赵景旸这个样子,也知他摔的挺重的,可还是想笑,但也只能憋着笑,又说:“臣女会记得给殿下送药酒的。”

  药酒?我需要什么药酒?我就说了我没事。

  赵景旸想解释,但见萧滢早已走远,想说的话只能生生憋着。

  萧滢一边走着,一边想起赵景旸的表情,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那么开心呢?”

  萧滢闻言,抬头一看,正是宛如,她举起手里的风筝,给宛如看:“阿姊,我找到风筝了。”又看了下风筝,往风筝破损处摸去,“呃,就是这里有点破了。”

  宛如笑道:“没事,坏了就再做过。”

  萧滢看着宛如也拿着风筝,问:“阿姊,你和表姐的风筝都收回来了?”

  见萧滢提及,宛如说道:“你跑去找风筝后,我和阿茵还在努力扯着缠在一起的风筝,但作用终究不大,阿茵的风筝线在拉扯之中断了,我的风筝就收回来了。”

  萧滢叹息:“噢,那表姐岂不是很失望?”才发现看不到宛妍的人影,“那她人呢?是去找风筝了?”

  宛如嗯了一声,说:“她怕你找不到路,所以让我先来找你。”

  萧滢一口否认:“我哪里会找不到路。”

  ————

  说回宛妍这里,她看着她的风筝落下,真的好生失望,让宛如去找萧滢后,便顺着风筝飘落的方向过去,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她的风筝。

  她立马过去,瞧见风筝刚好就落在墙上,没有被什么东西卡住,应该容易拿得到。她尝试着能不能够得着风筝,可经过了几次的尝试,还是失败了。

  风筝高高挂在墙上,宛妍徒手够不到,也没有大树可以爬上去,宛妍一边看着风筝,一边想着,若是借助些竹竿之类的,应该能把风筝弄下来吧?

  宛妍已经想好了办法,就去寻找,可她到处找着,也没找到合适的长竿可以把风筝弄下来。

  哦,对了,可以搬救兵啊!去找人把风筝弄下来,再不行就搬梯子呀。

  宛妍正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恰好此时有羽林军巡逻走过,便过去叫住他们。

  羽林军中的排头的那个出来说:“臣替殿下上去拿风筝吧。”

  宛妍听着声音,只觉得很是熟悉,仿若是见过,可他佩戴着盔甲,又低着头,她看不到他的样子。

  宛妍疑虑之中还是点头了,让他过去,可正好他一抬头,她才看清,原来那人就是秦宇恒。

  他行礼后便让其余羽林郎先去,而后走到墙前,向上一跃,用手里的剑去挑动风筝。

  起初这样的动作还是没什么用,但后来风筝在他的动作下已经变得摇摇欲坠。他最后一跃,剑把碰到风筝的一端,风筝失去平衡,慢慢落下,他伸手过去,刚好接住。

  宛妍看着他的动作,愣愣出神,她想着,他如今回来当差,该是伤已经好了。听说他已经升了七品的参军事了,也不枉他辛苦一遭,拼死在刺客面前保护着她了。

  这边宛妍想着,秦宇恒已经拿着风筝,走到宛妍面前,他亲手把风筝交给了宛妍。

  宛妍的眼前出现风筝时,才反应过来,接过风筝,说:“多谢了。”又看着秦宇恒,问他,“你的伤好了?”

  秦宇恒拱手回答:“劳殿下挂念,臣的伤已经好了。”

  宛妍笑道:“那就好,我那时听闻你止不住血,又晕了过去,真是担心极了,生怕救不回来。”

  秦宇恒答:“臣的伤养了两三个月,已经全好了。”又行一礼,“臣谢殿下提拔之恩。臣年纪尚小,不过十来岁就担任一个七品职位,说来也是仰仗殿下的恩德。”

  宛妍知他是说他升官的事:“我觉得是我该谢你的救命之恩才对。”她想了一下,说,“我虽有向我父亲说过你两次救我,但我并非刻意为你讨恩赏,这都是你应得的呀。若你有能力,一个二品的大将军也不是问题,我看呀,你身手了得,你将来必定能位极人臣。”

  位极人臣?如今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羽林郎,没背景、没钱、没人脉,哪里可能?

  秦宇恒斟酌回答:“臣不敢当。”

  “你可以的,万事只在用心二字。”

  秦宇恒正想回答,却听见有人叫着宛妍。

  宛妍闻声抬头一看,恰好看到宛如与萧滢正在远处,向她走来,她对着她们招手,说道:“我的风筝找回来了。”

  见萧滢、宛如走近,秦宇恒向她们行礼。

  宛妍拉着宛如和萧滢,说:“阿姊、阿滢,这就是在凌山救我的那个羽林郎。”

  经宛妍一说,宛如也明白了,说着:“看着也大不了阿茵多少,不想竟能护着阿茵。”

  秦宇恒低着头,说:“郡主谬赞了。”又与宛妍说:“风筝已为殿下取下,臣先告退了。”

  宛妍点头回应。

  秦宇恒对着宛妍拱手一礼,就转身离去。

  见秦宇恒走了,宛如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哎,我们也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

  萧滢、宛妍也说好。

  三人一同就往前走去,萧滢和宛如说笑着,唯有宛妍还在想着事,她看着手里的风筝,又转头看向秦宇恒。

  秦宇恒正好走到转弯处,才一瞬间,就消失在宛妍眼中了。

  宛妍牢牢抓紧风筝,忽然下定了心思,与宛如和萧滢说,等她一下,而后就拿着风筝向后跑去,她从转弯处走去,在离秦宇恒有几步之远时,叫住了他,把风筝塞到他的手上,说:“送你了。只是线断了,你找个好的工匠,可是可以修补回去的。”

  说完,也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就走了。

  秦宇恒默默看着宛妍的身影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宫墙之中。拿起手里的风筝,看了看,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但最后,还是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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