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地、帝都城,归去来兮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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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黑暗是相对的,与白日而言,黑暗总会离去,光明总会来临,即便如今晚一般,几近圆满的明月被云层遮盖得完全看不见,仍有一两颗繁星给这黑暗光明。

  再者,没有繁星,没有明月。纵然黑夜,有灯火照亮人间,人心也不会失去光明。

  时间是元月十三日,接着那场前面看似和谐,后面很尴尬的晚饭。

  萧澜不掺和兄嫂的事,借故走了。而萧鸿跟萧让讲有事要与他说,父子两人便去了外院的书房,而汪氏、明氏也去内室说话。

  丫头们上了茶就离开了,屋内就只剩下汪、明二人,还有汪氏身边的陈妈妈。

  明氏此时的心也是十分乱的,她本不想搞成这样,但偏偏在哄英姐儿的时候和他吵了几句,两人性子一上来,谁也不哄谁,谁也不去和场。

  她知道他是在跟他父亲说那件事了,但她要怎么说,面对汪氏,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汪氏率先开口:“允儿,你和阿鸿到底是怎么了?”

  明氏明明想说,可到了嘴边却开不了口,只是叫汪氏一句母亲。

  “我与你相处的时日不长,可也知你温顺乖巧,也必定是他做了些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告诉母亲,母亲替你做主。”

  “母亲,”明氏还是说了,“他,他要去边境。”

  明氏眼眶积蓄的泪水流下来了,而汪氏却惊讶于明氏刚才说的话,她还是不敢相信:“他要跟着他的祖父和父亲去边境?”

  明氏含泪点头:“儿媳也不想跟他吵,只是,儿媳不想他去。”

  汪氏咬了咬嘴唇,压下心中的愤怒:“萧家也不缺他一个去边境,他却是要抛下了他的妻儿去边境。”汪氏看着明氏,“允儿,你放心,他若敢去,我便是打断他的腿,也不能让他去。”

  明氏摇了摇头:“母亲,太晚了,我问他时,他说他已经上了折子,圣上已经准了。”

  明氏的话就如一把剑,直插进汪氏的心口,她怒道:“这个逆子!”

  明氏没有再说什么,她已经把要说的话说完,他不敢去面对汪氏,不敢向她亲口说出事实,便是由她代劳吧。此时,她的心,只有更痛,所承受的是一遍又一遍的痛苦。

  汪氏看着明氏泣不成声,她内心痛苦,可她更是心疼明氏,她走过去握着明氏的手,她清楚,这个把时辰,她这个儿媳到底经历了什么,上午还在欢喜着有了孩子的事,而转眼间就知道丈夫要离他而去,这样的分离,她承受过,也体会过。她不忍,更是无法。

  明氏抱着汪氏哭泣,两个女人的心里此刻如刀割一样的痛苦。明氏的心里,也不知道是安慰婆母,还是安慰她自己。

  陈妈妈见此,也不知如何安慰着她们,待着婆媳俩好些了,就过去劝着她们:“夫人,奶奶,老婆子也不会说些什么,但请夫人和奶奶保重身子,哭多了伤身啊,尤其是奶奶,如今还怀着身子呢。”

  汪氏止了泪水:“对,你这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再怎么伤心,也要顾及啊。”

  明氏点了点头,也止了泪水,缓了一下,说:“母亲,虽然儿媳不愿意他去,他也不曾说与儿媳知,但总是皇恩,若是闹到圣上面前,丢脸的还是我们萧家。”

  汪氏看得儿媳如此明白,怎么自己这个儿子倒不懂了?

  汪氏说道:“你明白就好了。只是苦了你。”

  明氏点了点头:“母亲,他待我很好,成亲至今,也就这一件事上瞒了我。”又看向窗外,转而看着汪氏,“母亲生气、伤心,只怕是父亲知道了也是如此,此刻他们在书房里……母亲还是去看看吧。”

  “事到如今,你还得替他着想,替萧家着想。允儿,从今往后,若他有些什么做的对不住你的事,我便是头一个不认他的。”

  明氏点了点头,又有泪水从眼里流出。汪氏又安慰她:“听母亲的,他有千万个不是,你也要保重自己,护好自己和孩子们,来日欢欢喜喜的与他相见。”

  明氏答应了。过了一下,汪氏也说去书房那边看看了,吩咐陈妈妈送明氏回去,而自己而走去了书房那边。

  她没让别人跟着,只是一个人去。

  ————

  书房里,萧鸿跪在地上,不敢言语,而萧让却难以掩饰内心的愤怒,房内的东西已经被他扔得七零八落。

  萧让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萧鸿,萧大郎,你可真行,你要去边境,却瞒着所有的人。看来你在帝都这些年里,旁都没学会,倒学会了先斩后奏了。”

  萧鸿磕了一个头,起来说道:“儿子知错。”

  萧让冷笑:“知错?知错有什么用,我问你,你叫你母亲怎么办?叫你妻子儿女怎么办?”

  萧鸿听着这些,也很痛苦,但是他没有办法。

  萧让接着说:“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如此,家里有你祖父、有我、有你弟弟们,何必要你去戍守?你老老实实的待在帝都里不成吗?”

  萧鸿摇了摇头,萧让等着他解释,但他话到嘴边,似乎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让问:“你是否怨恨着这些年我可你母亲都不在你身边?”

  萧鸿苦笑:“儿子不曾有过怨恨,只是渴望。纵然渴望,也没有办法。就如今日的事一样。”

  “你……”萧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随手从书桌里拿的一个物件抛过去,他只是随便一抛,也没有考虑什么,却不想汪氏在这个时候进来,那物件刚好抛在汪氏面前。

  萧让看到汪氏过来,连忙过去,又想起萧鸿的事,他也不知如何跟她说,下意识的有些心虚,只是叫她一声“美溆”。而萧鸿也低下了头。

  汪氏走进来,慢慢说道:“不必想怎么跟我说,我都知道了。”

  萧让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

  汪氏走到萧鸿面前,说:“我留下,你便是要走,一点机会都不曾留给我。”

  她深吸一口气,一狠心,一个巴掌拍过去,她并没有解气,只是觉得更痛。

  萧鸿没有躲避,受了一巴掌,说道:“儿子愧对父亲和母亲。”

  汪氏的话干净利落,让人也悲伤:“如今说再多也无用,你再道歉,我们再生气,也没有办法挽回。你便走,同你父亲走去。”

  汪氏转过身去,独自神伤。萧让过去安慰了一下汪氏。

  汪氏反而劝萧让:“不管怎样,已经无法挽回,你顾惜着自己。”

  萧让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

  汪氏摇头:“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

  萧让只是说好。

  汪氏看着萧鸿:“先起来吧。”又看看萧让,“都好好说话。”

  汪氏问萧鸿:“那句话我听到了,是母亲做的不好,为了你父亲和你的妹妹弟弟们,却独独落下了你,你怨恨也是应该的。只是,你渴望我们回来,可为什么如今又要走?”

  萧鸿说道:“儿子不得不走。”

  萧让问:“你早早就决定好了,是不是?”

  “是。”

  萧让倒是笑了:“为什么?”

  萧鸿最终还是说:“为了萧家,为了太子。”

  萧让根本不认同:“萧家不需要你去边境。这根本就不是理由。”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可他不理解,“太子,你是为了太子?”

  汪氏也反应过来了,但她也一样不理解。

  萧鸿说的有些小声:“并不全是太子。也有是为了自己。”

  不仅萧让看不明白,汪氏也不懂,她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萧鸿最终还是说了:“儿子想要的是一份安稳,儿子自知深陷于权力名利争斗中,关于太子的许多事,儿子或是参与或是知情,若不是儿子是徐国公府的萧鸿,恐怕已经……儿子只是想去边境,远离这些事。母亲和允儿母女,儿子也没办法周全。”

  汪氏听了,一阵哀伤,要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默默伤心着。

  而萧让叹了口气,说道:“圣上肯放过你?”

  萧鸿回答:“是,折子圣上已经准了。”

  萧让也不再挣扎了:“既然是准了,那就再无回头路了。你自己承担吧。”

  萧鸿点头。

  萧让说:“夜深了,回去吧。”

  汪氏也道:“允儿那里,你好好同她说,不要激怒她。顾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是,儿子会的。”说罢,又跪下磕了一个头。

  萧鸿走了。

  汪氏回复了情绪,如她来书房时那般坦然,只是心底下的心痛与哀伤仍旧是存在,她说:“让人收拾一下,我们也回去吧。”

  萧让点了点头。

  两人正准备离开,萧奕却派人来让萧让过去一趟。

  萧让感慨,他已经疲倦了:“只怕父亲也知道了。”

  汪氏也心疼萧让,说:“你好生说吧,勿要他老人家动气。”

  萧让叹了口气,让人去送汪氏回去,自己一人走去了萧奕的住处。

  ————

  萧奕此刻正在屋里饮茶,他闭着眼睛,似乎在想事情。

  此时,萧让进来,对萧奕行礼问安。

  萧奕看着萧让,看得出他眼底下的累与困倦,叫了他过了一起坐:“这么晚叫你过来。倒是辛苦你了。”

  萧让没直接回答,转而说:“晚上喝茶,不好睡觉。父亲还是少喝。”

  萧奕笑而不语。

  萧让还是说:“有一事要告诉父亲。”

  萧奕说:“鸿哥的事,我知道。”

  萧让看着萧奕,以为他是刚刚才知道,又慢慢解释:“鸿哥儿自作主张……”

  萧奕抢话说:“我早就知道了。”

  萧让有些愕然:“您早就知道?”

  萧奕咳了一下,说:“他要去边境,是我同意的。”

  萧让不解,真的不解:“那……为什么要瞒着大家?”

  萧奕饮了口茶:“本来也不想,鸿哥儿同我说时,你已经在劝着美溆留下了,说了出来又怕美溆不愿意,我本想等美溆同意留下了,再让鸿哥慢慢同你们说,谁料到会如此……倒是我累的你们今天……”

  萧让止住萧奕的话:“父亲,是我们夫妻俩亏欠鸿哥儿太多了。美溆她会明白的。”

  萧奕点头,又讲:“其实,鸿哥儿去边境也是好的,他毕竟是长子,徐国公府的未来在他身上,若一直待在帝都未曾去过战场,只怕不能接替你我如今的位置,国公府会日渐衰落啊。而太子的事,他知情也好,参与也罢,圣上肯过往不究,就说明圣上仍对萧家有重用之心,至少这十几年不会变。”

  对于萧奕的话,萧让赞同,他从萧奕处回来时,汪氏已经梳洗好,只是眼眶中哭过的痕迹还是有。

  汪氏问:“怎么了,父亲有说什么?”

  “父亲……同意鸿哥儿去边境。”

  “嗯。”

  萧让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说:“我……”

  汪氏不喜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催促他:“你有事就说,反正今天已经够我痛苦的了。”

  汪氏还是把萧奕早先就知道,却怕她不愿意,而瞒着他们的事,还有萧鸿去边境对于萧家,对于萧鸿的利弊也说了。

  汪氏听了,只是默默流着泪:“早知如此,当初也就别劝我留下,他去了,我自是得留下,也不必你劝了。”

  国朝制度,镇边大将军戍守边境,必须要有妻儿在帝都,汪氏也自然是明白这一点。

  只是汪氏如此,萧让也只好用着好言好语劝着她。他不想让她哭,可又丝毫办法都没有。

  汪氏也不再理萧让,一个人睡去:“你也不必劝我,左右瞒不瞒我,你们也打定主意要他走,儿子要走,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是伤心的。”

  萧让也睡下,看着妻子,说:“当初留他在帝都,不管对不对,也都过去了,如今他要去边境,也不管后不后悔,不管将来会怎样,也都成了定局,往前看吧,总之不能失去希望。”

  汪氏没说话。只是任由丈夫过来搂着她。

  ————

  萧鸿回到明氏那里的时候,明氏在哄着英姐睡觉,他站在旁边,也不敢去打扰。

  直至英姐睡了,明氏才发现他,明氏并不理会他,起来转身就去了旁边的卧房,萧鸿也跟着过去。

  萧鸿看着明氏,又再一次说着那句:“对不起。”

  她一顿,看着他,说:“我午后就知道了,你知道我这个下午是怎么过来的吗?那本诗集,你弃掉的的份折子,我不敢相信,可又要肯定,我等你回来,证明这一切只是我在无理取闹,可你除了这一句对不起还有什么?”

  “瞒着你确实是我不对,我怎么说,也是我错。你气我,打我骂我也好,别哭。”

  他看着她的泪水默默的往下流,就如雨水般,一滴接着一滴,汇成一条河,想来刚才她也是哭过,眼睛已经红肿得不行,他伸手抹去她的泪水。

  她想推开他的手,但却没有动手。

  她转过身去,坐在床上:“为什么?想必父亲、母亲已经问了你,我想知道。”

  他依旧站着:“太子。”又看着她,“或许我此举对自己好,对萧家好,可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太子。”

  “你说过,太子对于你很重要。”

  他点头:“我打小就跟在太子身边,做他的伴读,陪着他。”

  “他疯了,不是吗?”

  “是,但却是他让我走的。”

  她震惊,太子让他走,为什么会如此,而他为何要如此说,她想到一个答案,那就是太子的病好了,可是,这些机密他不应该与她说啊。

  他看她的反应,也知道她是猜到了,只是没敢说出来,也没问他。

  他慢慢说道:“关于太子,有很多事,我不能与你说,因为我怕会连累了你,但我想有一天,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时,我再与你慢慢细说。”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坐在她的旁边:“我知道,我离开,你舍不得,你也怕有一日我会和三叔一样,战死沙场。但是在帝都,也是一样的,要步步惊心,如履薄冰,只是战场上那些刀光剑影藏在波涛暗涌之下。这几年我是怎么过来,你也知道的。我想去边境,暂时远离这些东西。”

  他是第一次跟她讲这个。她以前从不问他,她不想给他烦恼;而他也从不会说,不想让她增加压力。此刻,他们是真正交心了,他跟她说了,是信任,是一起承担。

  她握着他的手:“鸿郎,我会与你一起。”

  他点头:“允儿,我发誓,以后,我再不瞒你任何事。若有违誓言,叫我……”

  她连忙堵住他的嘴:“我不许你胡言,你要陪我一生一世,来弥补你这次犯下的错。”

  他欢喜的抱着她:“我绝不负你。”

  他搂着她不肯放手,她指了指她的肚子:“你小心些,还有个小的在里头。”

  他赶紧松开了,说:“好,我听娘子的。”

  她笑了笑,眨了下眼,才想起今天哭过,伤心过,眼睛红肿发涩的不行,她想去揉,但被他制止了,他心疼的替她吹两下,她直说吹得她痒了,不让他吹了,两人玩闹一番,就一同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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