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至,冰冻三尺

+A -A

  昌裕十四三冬。

  已然冬天了,在帝都,平常是十月中旬就会下雪了,而今年是异常的寒冷,在十月初就下了第一场雪。到了腊月,十天有八天是在下雪,积雪堆的高高的,帝都、皇宫银装素裹,是白茫茫的一片。

  前两日还下雪,而到了今日正好停了,真是得的好天气,难怪刚刚去永寿宫给祖母请安时,三妹赵宛妍与堂妹赵宛如竟然不在,而是出来玩耍了。

  我走在宫道上,积雪已经被打扫干净。我想及,在凌寒时节生长的梅花已经绽开,向世人展示着顽强不息的气节。在这样寒冷的时节,也就只有梅花的芳香依旧如故。

  ……

  ……

  我正要去母亲从前的寝宫未央宫,绕过清心园这座皇宫花园是最近的路。

  此时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就顾不及去欣赏清心园里的梅花了。

  方才听祖母说,父亲昨夜又呆在未央宫里,而且是喝得大醉,连早朝也没有上,是大臣跑过来打听情况,祖母派人去了未央宫才知实情,祖母让我过来看看父亲。

  走进清心园,便听到一阵争吵声,顺着声音寻去,却是三妹宛妍、堂妹宛如与四妹宛姻正在争吵。

  我正要去劝阻,又想及这是女孩子之间的事情,我一个男的去介入怕也不是很好,尽管我是她们的哥哥。

  我便站在离她们不远的梅花树的后面,若她们争吵的太厉害,便过去劝阻她们。

  “四娘,莫要过分了。”宛如说道。

  “你弄坏我东西,我说你两句都不行了吗。你不过就是一个孤女罢了,没爹疼,也没人爱的野孩子。”

  宛姻的性子像极了她生母丽妃,容不得旁人说她一句,因着年幼,我们也都让着她,可这一句着实是重了。

  宛如的父亲是穆王赵元璋,昌裕七年穆王去世,昌裕十年穆王妃也离开人世了,穆王的几个孩子里也就她最小,祖母哀怜她,把她接到宫中,亲自抚养。这说话得也无错,可这么说,无异于揭人伤疤。

  “你……”宛如听了宛姻这话,似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身世可怜,但尚有祖母护着、疼着,谁也不敢大摇大摆的得罪她,虽说宛姻与她不和,可当着面这么说的,这还是头一回。

  宛妍出来说道:“四妹怎如此说话?阿姊再怎么也是你的堂姐。”

  宛姻哼了一声:“堂姐?也只有你认她而已。”

  宛妍一向与宛如要好,怎么能容忍她这么说宛如:“是了,她不是你堂姐,是我的阿姊。”

  宛如出来劝阻:“算了,莫要为这些小事而伤了和气。”

  宛妍见宛如想要息事宁人,也熄灭了火气。只宛姻还是不肯罢休。

  “小事,你弄坏了我的玉佩就是小事呢?这可是皇家之物。”

  真是得理不饶人,宛如略有气愤说道:“我说过我会赔回给你的。”

  “好啊,那还是拿你现在带着的玉佩赔吧。”

  宛如闻言,一惊,忙拿起系在身上的那枚玉佩,这可是她父母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她怎么能怎么能拱手让给人呢?但是她又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得了?

  要说宛妍与宛姻有过起名上的不愉快,那她和宛姻就有玉佩的争夺,这玉佩原本是番国进贡的,既是稀有,也是做工精细,那时她父母尚在,便求了祖母,把这枚玉佩给了她作生辰之礼,可这玉佩丽妃也在圣上面前求了,她能得到,不过是早一步。她也知道,宛姻一直惦念着这枚玉佩,可是她不能给,即便她讨过很多回。

  宛妍看着宛如对这枚玉佩的不舍,说道:“四妹,这事要是闹大了对谁都不好。阿姊都说会赔回给你了,你也知这枚玉佩于阿姊而言有多么重要,何况你也抢了她那么多回东西了,她可有与你计较?你何必要再纠缠呢?你要是再闹,我便是要告到祖母头上去了。”

  宛妍气势上绝不输宛姻,而宛姻当然不会就任由她讲,又顶了回去:“你要告到祖母头上去,我就不会告到父亲头上去吗?”

  宛妍看着宛姻,眼里尽是对宛姻的怒气,要不是有侍女在身旁拦着,她真想跑过去打她一顿:“有本事你就告,即便是阿姊弄坏你东西,可你得理不饶人,你就去闹到祖母和父亲那里,看看谁有好果子吃。”

  “你……”

  宛妍身旁的御香说道:“公主们可莫要再吵了,再吵下去,谁都是要受惩罚的,莫不如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好?”又对着宛姻讲道,“四公主,您再争下去,闹得人尽皆知,只怕圣上会责罚。界时您是在理也成无理的了。”

  宛姻身旁的宫人也拉了拉她的衣角。又说了很多劝阻的话。

  宛姻还在思考着,可没等宛姻松口,宛妍便说:“是啊,四妹,终归我们是姐妹,也不能让你平白无故的吃了这个亏呀。”

  宛妍说完,也不容宛姻再说些什么便拉着宛如走了。

  我在心里暗暗赞叹,宛妍这斗嘴的功夫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宛妍是天之骄女,是父亲和母亲唯一的女儿,更是被祖母捧在手心里,而宛姻也是父亲极为疼爱的,若真要分出个高下,自然是宛妍更为得宠些。宛妍自然也有傲娇的时候,比如她与宛姻吵架的时候,但她平常比较少摆公主架子,而宛姻已经被丽妃惯得成了一位习蛮公主,似是比宛妍更为骄傲些。

  二人骨子里也带有些将门虎女应有的“野”,宛妍有祖母、父亲管着,平素里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偶尔野一下,而宛姻却是更为狂妄些,因着这个也很常受祖母和父亲的责罚,但回回都是丽妃去求情,父亲也很常就此放过她,只要宛姻闹得不算过分,事情也就这么过去,所以,很多时候都会让着宛姻。

  但宛妍、宛姻两人的相似点实在是太多了。日子久了,总会有一两件事引起她们的争吵,便是动起手来也是有过的。

  幸得很多时候她们身旁都有宫人们跟着,拦着她们,不让他们动起手来,所以她们也只是嘴上吵吵罢了。也幸得的我没有冲出去,不然这事只怕会越闹越大。

  正当我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不料宛姻的一句话又重新点起了战火。

  “不过是个没娘的孩子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宛姻被身旁的人拉着回去,临走前还不愤气地说着这么一句话。

  大概是气不过她方才就这么走了。

  宛妍已经停下脚步,问道:“你说谁了?”

  “说你。”

  说什么不打紧,只她这一句指的是宛妍,宫中人人皆知,宛妍在三岁时就已养在祖母膝下,虽离开母亲,但母女俩的情分并未因此而生分,母亲每每在向祖母请安时都过去看望宛妍,直至她病重,宛妍在母亲离世后更是伤心不已。

  唯见宛妍返回去,神情中带有对宛姻的不满,宛姻说宛妍,岂不是连我也说进去了,不,连她自己也说进去了。

  想是宛妍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说道:“四妹这么说,也是在说自己呀,四妹与我都是一样的,都是没娘亲疼。只你比我更可怜,明明生母在世,却失去了母亲。”

  宛姻是庶出,但不管是嫡出庶出都是正室的孩子,都是我那过世的母亲的孩子。

  庶出的孩子只能喊嫡母为母亲。宛姻生母在世,却失去了母亲。这样的嫡庶尊卑摆在眼前,比之宛姻先时说的话,似乎显得更在理些。

  宛姻也是品出了宛妍那句话的不对劲,可气势上仍是不输人:“只是你没母亲疼罢了,我姨娘应该很快就会做皇后,届时我姨娘便是我的嫡母,我跟你一样都是嫡出。”

  自从母亲崩逝,敏妃、宁妃相继失势,丽妃主管后宫诸事,底下的人自然是奉承,也就流出丽妃即将继立为后的流言,丽妃并不怎么理会,父亲、祖母只当做是没有听到。只是谁也不敢在父亲、祖母面前嚼舌根子。如今通过宛姻说出来,着实是吓了一跳。

  宛妍的脸涨得通红:“胡说八道,才不是这样。”

  宛姻身边的人思量许久,最后还是出口劝说道:“公主,这话可不得胡说。”又跪下,“三公主,莫听我家公主胡言。”

  “谁胡言了?事实本就如此。你们私底下也是这么说的。”

  这一下,宫人们也都跪了下去:“婢子们没这么说过。”

  “管你们有没有说过,往后我姨娘一定会继立为后的。”

  跪着的那些宫人大气也不敢出,谁也不敢再说什么。而宛妍早已是气的发抖,想要冲过去和宛姻厮打在一起,但宛如死死地拉住了她。

  御香苦苦劝说:“殿下,这些事只能是圣上和太后娘娘做主,不要冲动。”

  我听到这儿,不免生出些怕意来,宛姻已经闯出祸来了,怕宛姻再说出些什么,更怕宛妍忍不住冲上去跟她扭打在一起,毕竟她的病才刚刚好。

  我心中已经按捺不住,一把冲出去,盯着宛姻:“四妹这么说就不对了。”

  宫人们见到我,想要行礼,我挥一挥手,示意他们不用行礼了。

  我率先开口:“我竟不知父亲要立丽娘娘为皇后,想来留言传得久竟成了真的。只是不知这是丽娘娘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

  我看向宛妍和宛如,示意她们我是替他们撑腰来的,让她们好好站着看戏就行了。

  “你,你管是谁的意思?我……”

  宛姻还待说,却被身旁的侍女拉住,示意她不要再说。

  该是宛姻也晓得方才说得有些过分了,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我看着她,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对谁都不好,由我出面也好,唯有装作严肃训斥她:“三姐、堂姐都比你年长,这般说话确实是不分长幼;母亲岂是你该议论的,况且母亲崩逝不久,这般确实是不知尊卑,也不知丽娘娘教了你些什么,四妹还是回去好好学习礼仪吧。”

  “你……”宛姻是气的无话可说。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若四妹觉得四哥说的有什么不对,便去跟祖母或是跟父亲说清楚,不必在此发脾气。”又对着宫人们,“还有你们,少乱嚼舌根子。”

  我一甩衣袖,和宛妍、宛如一同走了,也不再理会她们。

  “四哥方才好生霸气。”

  说话的人正是宛妍,我看向她,正对上她嘴角上扬,得意洋洋的样子。

  宛妍继续说道:“四哥不知,今儿好不容易雪停了,便想与阿姊一起出来。却不曾想竟碰到了她,阿姊不小心摔了她的玉佩,她要阿姊的那块玉佩来赔时,我便是知道,她这是故意的。她生母觊觎后位,她便是要觊觎阿姊的玉佩。”

  我皱了皱眉头:“三妹。”

  宛妍并不是很服气:“我晓得这话胡说不得,可是宫里边都是在传这个,我也不信父亲和祖母没有听到过。”

  我耐心劝说:“纵是如此,也不要这么说出来。”

  我停下来,示意后头跟着的宫人后退些,又看着她们两人,“三妹、如妹妹,不管他人怎么说,你们也不要牵扯进去。万事只有父亲和祖母定夺。”

  两人一同应下:“嗯,我们晓得了。”

  我感叹道:“今日的事,闹得那么大,只怕也不好收场。”

  宛妍问道:“那祖母和父亲都会知道吗?”

  我扬起头来:“你说呢?”

  闹得这么大,什么话都说出来。就怕整个帝都都会知晓,这两个公主一个郡主说出的话竟扯到立后、嫡庶尊卑这样忌讳的话题来。这样大胆,不怕将来嫁不出去吗?

  两个丫头听了我这话,也知道这件事情闹得有多大,不免低头怅惘起来。

  我话题一转:“你们说,丽妃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做?”

  宛妍有些得意:“若是以往,肯定是要告到父亲那里。只是四妹的过错比我们还要严重百倍,该是要领着四妹在父亲面前认错呢。”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今日这件事情真的是瞒不住了,你们寻常闯了祸,也是到祖母跟前认错的,这次也要同往常一样,主动认错。”

  两丫头应承下去。

  宛如问道:“四哥,这次会牵连到你吗?”

  “本是想着你们女儿家的事,我不该插手的,却又忍不住,我出言训斥了四妹,即便我训斥她是对的,但是丽妃那边……怕是……”

  宛妍有些担忧:“四哥,真没想到会牵连到你。我当时也不该那样说她。”

  我看着是两丫头,其实跟我也相差不了几岁,一个十岁,一个八岁,还是孩子,但在这宫中,孩子也要有像成人的心智那般才能够平稳的活下来。就如同宛妍上回落水,究竟是无意还是有心,谁知道呢?

  我慢慢的向前走着,前路似是没有尽头,斟酌再三,还是对她们说出:“其实也有好处,不管怎样,这场流言,是真是假,都要揭晓了。三妹,若是流言是真,父亲真的有那个心思,你们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宛妍有些担忧:“四哥。”

  我耐心的说:“我知道这些话你们并不能接受,但是,三妹,母亲已经崩逝了,在这世上,除了父亲、祖母,就只有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了。你、我、八弟。”我看了一眼宛如,“还有如妹妹。都是一体的。”

  宛妍默然不作声,还在想着我刚才说的话。

  宛如咬紧嘴唇,似乎今日这一切也都是她引起来的,她有些责备自己,絮絮说道:“都怪我,是我不小心打坏了她的玉佩,不然,也不会平白惹出这些事儿来,我知道她一直想要我这块玉佩,我就应该给她呀。”

  说罢便去扯了系在身上的那枚玉佩,还没待我和宛妍反应过来便向后走去。

  宛妍连忙跑过去拉住她:“阿姊,你这是要去哪?”

  “我把玉佩给她,也省得日后再争吵了。”

  宛妍坚决拒绝:“不行。”

  我走过去,拦着宛如:“如妹妹,玉佩要给,但不是这个时候。”

  宛妍听到我赞同宛如的意见,很是惊讶:“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耐心地劝说她们:“三妹、如妹妹,等下,也不肖多久,丽妃和四妹一定会过来的,不管底下的人有没有偏帮着谁或是添油加醋、刻意隐瞒什么的,也不管她们是来请罪还是问罪,但都存在各自的过错,你们只需要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即可,四妹最大的过错就是说他生母要继立为后这件事情,所以你们不要妄加议论。”

  我看着宛如手里的那枚玉佩:“如妹妹,这枚玉佩是你父母留给你的,我知道你不想给她,到时你就把这玉佩给她,当着长辈们的面,四妹不敢收下的。这样,往后她也不会再打你这玉佩的主意了。”

  两个丫头听了我的话,都同意了:“嗯。”

  “好,我也要去父亲那边,同父亲说了先。”

我要报错】【 推荐本书
推荐阅读: 末世:建造罪恶之城,收容女神校花
画堂无限深幽 寒冬至,冰冻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