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绣球欲抛谁来醉: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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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绣球欲抛谁来醉:第二节

  九月十三图伦城内翻修完必,新建酒楼、客店、庙宇凡沈阳城中所有的东西尼堪外兰无不让人招样修来,甚至还招了些人假充乞丐每日里在督府门口吃舍粥并大声称赞尼堪外兰如何积德行善,祝祷他长命百岁,就在领粥的人群之后一个汉人书生不屑的看着这一切,他身后一个小童笑嘻嘻的道:“公子爷,我看到这个场面想起您教我的两个成语。”书生笑道:“说来看看。”小童道:“不伦不类和沐猴而冠。”书生伸手在他鼻子刮了一下道:“淘气。”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喝道:“兀那小杂种你说什么?”书生一回头就见一个女真大汉凶神恶煞的站在身后,书生也不害怕拱手道:“请教尊驾是……?”大汉道:“我是图伦城主的侄儿,我叫吾塔,你们是干什么的?竟敢在这背后说人!”他说的虽是汉语却舌头极硬让人听的不甚明了,书生强忍笑意道:“小童无知,请尊驾勿怪。”

  “不会怪你的。”一旁又闪出一个女真人,不同的是他一身文生打扮,向吾塔一拱手道:“在下费英东,见过少贝子,我听说尼堪外兰城主传令不可对来宾无礼不知是真是假啊?”吾塔一时语塞而且费英东是什么人物他自然清楚,也不敢多事,愤愤的看一眼书生转身离去,书生向费英东深施一礼道:“多谢兄台解围。”费英东急忙还礼道:“不敢,都是夫子门人,理所应当,请问兄长贵姓高名。”书生道:“小弟姓徐,双字光启。”费英东道:“原来是徐兄,久仰,小弟请徐兄到那不伦不类的酒楼去坐坐可好?”徐光启莞尔一笑道:“敢不从命。”三人离开吃粥的人群缓步走到酒楼之下,只见新木有白漆尚不全,楼上楼下除了一人倚在酒柜前捧着酒坛子狂饮之外竟无一个客人,费英东道:“这酒楼虽不伦不类,但所有的师傅都是沈阳‘天上楼’来的,做的是鲁菜,辽东一地只怕再没有比他们更好的厨子了。”徐光启一笑道:“小可与吃食一道不甚精通,什么菜也分不清楚,倒不要紧。”二人一边走一边上楼,忽听酒柜前那人高声道:“好酒!哈、哈、哈……,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哈、哈、哈……,唐人诗句果然妙哉。”徐光启见费英东听到这两句诗脚步略停微微一笑,却不向那人招呼,心中奇异侧头看了那人一眼,只见此人龙形虎势顾盼自雄,猛的与徐光启目光一接,冷电流转令人不敢直视,徐光启让他看他不由自主的将头向下一低,那人收回目光放声大笑,抄起酒坛子重又大喝。

  费英东引着徐光启走上酒楼选一处临街的地方坐了,这酒楼紧靠图伦城大门,坐在上面远远望去只见城外红叶如诗、碧草青翠不时有行人走进城来,凉风似乎随着人们一起也进了图伦城,坐在酒楼上清风吹的浑身清爽浊念全消,徐光启不由一拍掌道:“这位图伦城主确为这座酒楼选了个好所在,屏此一点可见他也是个知风雅的人。”费英东笑道:“徐兄笑话了,我女真人大都粗劣不堪,何来风雅。”徐光启笑道:“大贝子……。”费英东道:“小弟以费字为姓,徐兄以姓相呼即可。”徐光启也不客气道:“好,费兄,不说那位图伦城主,就是适才进门之时那位女真壮士也知诗文,可见女真人当中也有知风雅之士。”费英东仰天一笑打个哈哈道道:“酒保,取菜单来。请徐兄点菜。”徐光启道:“小可适才已经说了对饮食一道不甚了了,还是费兄来吧。”费英东道:“好,小人便点几样菜蔬给徐兄接风。酒保,不必拿菜单了,你给我们烧个鹿筋,要颈筋,不要腿筋,熊掌要前掌,清蒸的,有飞龙吗?”酒保笑呵呵的道:“是新到的,还不足半斤呢。”费英东一点头道:“最好,来一只,另外来个猴头吧,正是吃它的时候。就这些好了,酒嘛,你这里有什么好的酒器?”酒保道:“小人这里刚建,只有瓷杯。”费英东道:“可是本朝瓷?也将就用的,就来女儿红好了。对了,你领我们这位小管家到一旁去坐,他要吃什么尽管拿给他。”书童看一眼徐光启,见他点头默许便随了酒保到另一张桌子坐了,一会酒保先端了酒来,随带了两碟小菜,费英东亲自为徐光启斟酒道:“本来喝女儿红最好是用北宋古瓷,只是他这里无处去弄,咱们本朝瓷虽不比北宋瓷可一比元瓷也是好的了,徐兄且将就一下吧。”徐光启眼见他轮菜行杯乃是大行家风范,更为心折道:“费兄还说女真人粗劣,以小弟看来费兄胸中所藏实有大山长川不可限量啊。”费英东一笑道:“此小道尔,何足掛齿。”徐光启道:“唉,孔夫子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饮食之道圣人犹自留心,怎能言其为小道。”

  正说着酒保端了鹿筋上来,费英东布了一箸与徐光启道:“请。”徐光启吃到嘴里只觉香嫩软滑,全不似往日所吃的鹿筋那般干硬不由夸道:“好滑嫩,入口便化,余香留润与我往日吃的全不相同。”费英东道:“外人只道鹿的腿上的筋好,却不知鹿擅走,腿筋干硬,这颈部动弹不多,故而筋质软嫩,才是上品。”徐光启放下筷子举杯向费英东一敬,二人一饮而完,徐光启赞道:“好酒。”费英东道:“辽东人并不习惯饮这女儿红,酒肆贩来只是给那些来这里做官的外地人喝的,但小弟以为此酒香而不烈,浓而不醉,正是我读书人该用之物,适想我们读书人若也像楼下那位一样狂饮而醉岂不少了几分斯文,多了几分狂气。”徐光启拍掌道:“我们不是傲世狂生,自然用不着狂气。”一边又拿过酒壶给二人重又斟满道:“我记得当年我在京师顾宪成顾先生家中求学的时候好像见过费兄。”费英东笑道:“哈哈,徐兄好记性,不错,我们是见过。”徐光启道:“故人重逢只怕不只是为一杯酒吧?”费英东道:“徐兄说得是。我听说徐兄今年大比未就,屈尊在礼部主事韩大人幕府,不知可是真的?”徐光启道:“是,韩大人此番得马堂马公公提携,破格升为礼部侍郎,小可有幸入他幕府。”费英东道:“那徐兄先韩大人一步来图伦城,应该是要看看李成梁大人所报女真宾服之事是真是假了。”徐光启道:“是的,朝廷鉴于当年仇鸾为俺答请封之故,所以万事都要求个准确无误。”费英东一击掌道:“既然如此,我就请徐兄看个准确无误。”说着手向窗一指,徐光启不解的向窗外看了一眼道:“不知费兄要请我看什么。”费英东道:“时候未到,到了徐兄自然就看见了。”这时酒保端了熊掌上来,费英东道:“咱们只顾说话这菜已齐了竟没顾得吃。”一边一边在腰间取了一柄小银刀在熊掌上一划,立时油珠溢出滚来滚去,费英东道:“确是上好的黑熊掌,徐兄请。”徐光启拿起筷子刚要吃,就听外面马蹄声起,费英东笑道:“那话儿来了,徐兄请看。”二人一同站起立在窗口向外看去。

  十几个人骑着马远远的向城门口走来,费英东指着当先一人道:“此人姓马名天风绰号‘麒麟手’,是神龙教的黑龙坛副使,他旁边的是图伦城主的长子巴东……,咦?”他话没说完就见一匹粉红色小马如风如至,穿过巴东等人,连碰也没碰谁一下,马上的是一个小孩,直生的白中透粉,粉中带润,头上戴一顶束发紫金冠,二龙斗宝,明珠镶嵌,一颗雪白的大绒球在头上晃来晃去,远远一见犹如银镶玉打的一个雪娃娃相仿,马到巴东身边,巴东回手一捞道:“让开!”谁想那孩子马鞭卷住他的衣袖齐肘扯落,一边跑开一边笑道:“这城虽是你家的,可路却须让我先走一步。”马天风道:“好,你先走,把衣袖还来!”一马鞭卷了过去,孩子似乎知道历害并不接挡催马跑开,却把那只袖子丢还给马天风,笑道:“你既喜欢拿去好了。”

  徐光启向费英东道:“费兄就是要我看这个吗?”费英东摇头道:“非也,请看。”二人说话之时楼下独自饮酒的那个女真大汉已迈步而出,来到城门之侧,一掌击在门上震得尘土飞扬高声向从他身边飞驰而过的孩子道:“好人品!好风彩!够了十分了!”那孩子听到夸奖更加有兴,勒回马来向四周拱手一礼,随后才纵骑入城。

  女真大汉侧回首半身倚门一双虎目遥视马天风与巴东,裴然一见他大吃一惊脱口道:“佟豹!”女真大汉微微一笑向点了点头,马天风直觉大汉眼中如流闪电令人不敢直视,心中先自一怯,回头再看巴纱,他哆嗦哆嗦的用马鞭一指大汉道:“努,努尔哈赤!你好大胆!竟敢跑到我图伦城来散野!”马天风暗自摇头忖道:“好没用的东西。”再看努尔哈赤,更暗赞:“好气魄!”同时心中警兆暗生忖道:“不好,这一对视我便输了他三分气势,再不主动今日只怕过不得这一关。”想到这马天风强自镇定翻身下马慢步走来,努尔哈赤人在城门尽处,他走过吊桥便自站住,暗中强迫自己打起气势看着努尔哈赤,但无伦如何也无法振奋起来。

  努尔哈赤见马天风走来身子站直笑吟吟的迎上几步,眉目间不怒自威视两旁拔刀执箭的图伦兵丁,一合手道:“马天风,你寻佟豹多日,佟豹今日特来会你了!”马天风深吸一口气拱手道:“佟大侠好。只怕佟大侠不是单单来会一会马某吧?”努尔哈赤道:“我有何事与你何干!你只要知道我是来会你的就足够了。”马天风道:“佟大侠会我何事?”努尔哈赤道:“贵教裴星官有辱家岳,在下特来还情。”马天风干笑道:“佟大侠一家被害与图伦城主有不共戴天之仇,佟大侠不去报大仇却来找马某的麻烦岂不可笑。”话一出口马天风立即后悔忖道:“这般说话明显是怕了他了,岂不更是气懦。”但话一出口再收不回,而且他站在努尔哈赤面前只觉得芒刺在背言语发滞竟有不能自主的感觉,心中更是恐慌不得不运起全身功力与努尔哈赤遥遥相抗,但努尔哈赤并未有意拿气势压他,顾盼之间威势天成,故马天风无论如何也逊他一筹,只见努尔哈赤轻蔑的看一眼巴东道:“大仇大报,小仇小报,灭门之祸岂是杀一个尼堪外兰就完的了的。”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弓响,马天风闪电般的抓出腰间点穴双攫,努尔哈赤见了冷笑一声道:“你过虑了,努尔哈赤岂是偷袭之人。”马天风脸上一红回头看去就见一名图伦城的士兵倒在酒楼门前,一人在暗处大声道:“再有敢去通风报信者一律箭下做鬼!。”努尔哈赤向巴东道:“巴东,我和马天风了结点私事,与你无关,你若坐壁上观也就罢了,否则今天就和你也了解了解。”巴东话不也敢回带马向远处走了几步,暗中命人绕路去通知他阿玛去了。

  努尔哈赤大喝一声:“拿酒来!”早有人自酒楼中拿了坛好酒出来,努尔哈赤一掌拍开泥封提起饮了一大口甩手掷给马天风道:“请!”马天风此时收敛心神平和许多一笑道:“马某从不饮酒。”一掌推出酒坛重又飞回,努尔哈赤伸手接住张口吸酒,直如长鲸饮川眨眼间一坛酒尽入腹中,抬手高扬酒坛掷出多远,落地而碎努尔哈赤话同坛碎声一同响起:“领教绝学!”反手拔刀高高举起立时层层杀气从四方罩向马天风。

  马天风点穴双攫在手杂念消除,二目微合凝视努尔哈赤的双目,缓缓跨出一步,左攫前而右攫后身子半躬喉中发出一阵龙吟似的声音,努尔哈赤笑道:“据我所知黑龙使从不用兵器,今日为何破例?”马天风脸上一红道:“与你无关。”努尔哈赤道:“哈、哈、哈……,伤你手指的是我二弟,怎能说与我无关。”马天风双手略有颤抖,面色难看已极,原来他的天风指自从和舒尔哈齐一战之后元气大伤,到现在仍难已运用自如,努尔哈赤眼见马天风心气浮躁微微一笑道:“马天风你败定了。”双手握刀,身形半侧,忽的一声大吼左手收回护住右腕,右手闪电般挥出一刀,二人相矩尚远,但刀上气焰如熊熊大火喷薄而出,努尔哈赤身子一转向前大刀扬起劈下,刀锋直指马天风头顶,马天风扬起双攫用攫尖夹向刀面,谁想努尔哈赤护腕的左手猛的向前一推,掌到刀背向下一压刀势又快一倍,急速砍下,马天风缩胸收腹人向后仰大刀在离他身子半尺处划过,刀气所至衣裳尽开、袍带断落向两边散去。

  努尔哈赤收刀后退道:“理你衣裳!”马天风面赤如火扯去衣裳赤着上身挥攫攻上,努尔哈赤放他近身大刀斜手挥去,尽拢马天风胸腹于刀锋之中,马天风脚一用力纵身而起,努尔哈赤左腿闪电般跟上一脚踹在他右肩上,将马天风平平踹了出去,落在吊桥尽头处,努尔哈赤大喝一声:“起来!”人随声到,马天风刚刚站起,努尔哈赤的大刀就已经劈下来了,一声脆响双攫齐断,大刀压在马天风手上并不落下,马天风只觉心气一寒人重又坐倒。

  努尔哈赤大刀收回,退后几步道:“你若还有一战之能,弃兵器再战,我领教你的天风指。”马天风慢慢站起,丢掉断攫,一双眼睛怨毒的看着努尔哈赤,双手掌背向天怪吼一声同时划出,他双手都被努尔哈赤的大刀划开一动之间血珠飞起打向半空,努尔哈赤一张口吐出一股酒雾挡在前面,嘶嘶之声立时响起,原来马天风用的乃是神龙教的百诞掌内含巨毒,酒雾被掌气燃尽努尔哈赤跟着推出一掌,一朵巨大的莲花冲向马天风,千华掌本是以巧胜人,千朵莲花幻而不坚,可努尔哈赤生来豪迈总觉得以巧胜人威武不足,故合千华归一纯以刚猛为擅场,一掌推出大拙不巧,简而非工但却有着一股包藏天地的气势,使人除硬接硬打之外再无他法,马天风十指弹出,天风指硬架莲花,轰的一声人向后退直觉双臂发木竟再难出掌,此时努尔哈赤已到了他身前一拳捣出正中他胸口,马天风像一块破布一样飞了出去倒在巴东的马前,再也站不起来了。

  努尔哈赤大步走过去,巴东直吓四肢发软滚下马去,他身边的人发一喊四下奔逃,酒楼上费英东挥手一掷道:“好汉子!”一坛酒向他飞去,努尔哈赤伸住放声大笑,就在此时城中马蹄声起,尼堪外兰、李如梓、安费扬古、德昂法王四人带着兵马赶到,尼堪外兰一马当先大声道:“努尔哈赤有胆别走!”努尔哈赤仰天大笑道:“尼堪外兰你来晚了!”拍开酒封放量狂饮自顾而去,对伏在他脚下的巴东看也不看,向城外山坡而去。与此同时城门处图鲁什一丝不挂两手各执一大缸挥手泼去,滚滚浓油遍地都是,早有人丢了火把出来,立时怒焰冲天黑烟滚动将城门围了起来,图鲁什自出出了城门追努尔哈赤去了,尼堪外兰虽暴跳出如雷却因大火相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一点办法都没有。

  火焰方起之时费英东护着徐光启离开酒楼,站的远远的看着尼堪外兰等人,费英东笑着对徐光启道:“徐兄看这场戏如何呀?”徐光启道:“确是一场大戏,那努尔哈赤直如人中之龙,骄骄不群,只是我不知道费兄让我看这场戏的用意何在?”费英东道:“没什么,你不是替韩大人来看个究竟的嘛,我就让你看个究竟,只要你肯如实上报韩大人也就是了。”徐光启一笑道:“我懂了。”此时火势越来越大,费英东道:“咱们走吧,不然这火一但烧过来就麻烦了。”徐光启心神似乎还在刚才那场恶战之中心不在焉的答应一声却不动弹,费英东眼看火已离的近了无奈扯了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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