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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
女孩一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
“喵！！”
浅棕色的橘猫被吓坏了，它跃过来，着急地围着女孩绕了一圈又一圈，试着用爪子戳了戳她的手，可主人仍然毫无反应。
“喵，喵！”
橘猫围着她喵呜喵呜地叫唤，一声比一声凄惨。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它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只能用舌头不停地舔她的脸，希望主人能够醒过来。
这边，水面上咕噜噜的冒了几个水泡之后，棕发男子浮了上来。
他“呸”地吐出了嘴里的水，然后一转头，便看到了河岸上那一动不动倒在地上的人。
水珠从发梢落下，折射着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
国木田独步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一位身着蓝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倒在了河边，黑色的长发四散着铺开，表情痛苦，四周散落着两个纸袋。有一只橘猫围着女孩不停打转，其叫声之凄惨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而自己那不靠谱的搭档全身湿哒哒的蹲在旁边，光落下的阴影打在脸上，表情阴郁地一动不动。
这、这是什么情况？
出大事了！？
他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跑过去询问情况，可刚刚叫出“太宰”两个字的时候，蹲在那里的人猛地回头，带着兴奋的表情，用梦幻般的声音呢喃道：
“国木田君，这位小姐真是好人啊，她居然同意和我殉情了！”
“啊，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这就是天使啊！”名为太宰治的男人这么说着，语气一转，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唯一可惜的是这位小姐成功了，我却没能和她一起走，多么遗憾。”
等等、人家同意和你殉情？她成功了？恩？？
太宰治还在诉说着这次惊险而刺激的经历，一旁的国木田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颤抖着伸出手去探了探女子的鼻息。
没有气流。
他当下死机，愣在了原地。
——死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其实杏子现在还是懵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哦，她是说，自己飘在空中的那部分“身体”——轻盈通透，一眼就能忘穿。
再看看地上，哦，是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她”。
她陷入了沉默。
她，笹川杏子，在背负一个巨坑无比的系统的情况下，苟延残喘到了今天，没想到流年不利碰上了个奇葩，被人家一句话连命都带走了。
果然，父母的话都是有道理的，没事不要随便喝陌生人讲话，谁知道你碰到的是不是一只好鸟呢？
看看，她当了一回横滨街头热心市民，助人为乐关心同胞，结果呢，她得到了什么？这只鸟说了什么？
她就是心太软！心太软！太多管闲事了！
都2020年了，怎么还会有人张口就是请别人一起殉情？横滨这林子也太大了，怎么还会有这种生活在侏罗纪时代早就灭绝了的始祖鸟？
考虑过有系统的人的感受吗！
难得恶狠狠地在心里骂了几句出气，笹川杏子在空中飘来飘去，有些茫然。她伸出手想要去安慰安慰叫得人心碎的球球，可双手穿过了猫的身体，抱了团空气。
诶，这系统真是过分，金手指一个没有，让她送死的时候，动作倒是意外的利索。小姑娘叹了口气，平日里从未消失的笑容似乎有些挂不住了。
她现在是死了吧，那现在又应该去哪里，要干什么呢？
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开始思考起了哲学问题，杏子飘在自己的尸体上方，盯着太阳出神。然而还没想多久，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
“笹川杏子，是你吧。”
杏子回头，看到了一黑一白的两人。
黑发男子背着把巨大的镰刀，白发男子携着把招魂幡。两双同为血红色的眼睛无声地盯着她，压迫感十足。
是黑白无常。
原来死后真的有无常啊……人们常说白无常收好人的鬼魂，黑无常收恶人的鬼魂，不过看来传有误，人家关系好着呢，收魂都是一起来的。
“是我。”
杏子乖乖地回答了问题，等待着两人的下一步动作。不知道接下来是先问罪判刑，还是先引魂渡黄泉呀。
结果杏子哪个都没猜对，黑发的鬼使张口就是一句：
“你命不该绝。”
见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人也烦躁地不愿意解释什么，白发鬼使只好补充道：“这次的死亡是意外，我们不会带走你。我们这次过来，是帮你回到身体里去的。”
居然是两只人美心善的无常！
两位鬼使说完后，显然是没有继续深入解释的意思，杏子便也不问，知道自己还能继续活命，便好好语地应下了。
“真是太感谢了！”
她客客气气地道谢，规规矩矩地配合着对方，按照鬼使的指示慢悠悠地飘到了自己躺在地上的身体上方，努力保持着和尸体一样的姿势，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
鬼使白握住了手中的招魂幡。
铃铛随风而动，却只是细细碎碎的沉闷响声，远处似乎有哀歌响起，让人心头一颤，眼前的景色千变万化，然后视线一个恍惚，他看到那女孩的灵体和身体合到了一起。
他盯着地上的人看了半晌，转头问道：“哥哥，阎魔大人特地让我们跑一趟……就是为了这孩子吗？”
“走吧，收工了。”鬼使黑啧了一声，拿出了镰刀，打算传送回去复命。他想了想，回道，“不过，地府里的那两位大人，和她的样貌倒是有几分相似。”
“据说是那两位大人在阎魔大人面前求而情，结果判官去查了生死簿才发现，对方阳寿未尽。阎魔大人也吓了一跳。”第一次遇到这种特例，鬼使白有些好奇，“所以才让我们专门跑一趟。”
地府的工作基本上都让他们用来锻炼白童子黑童子了，若是平时的引魂，完全不需要他们两个一起出动。
“既然命数未尽，又怎么会……”
“而且刚刚回魂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种很微妙的能量，”鬼使白顿了顿，似乎是没能想出什么词来形容，“很有压迫感，却又很微弱，我未曾见过。”
鬼使黑皱着眉头，迈入了通往冥界的通道。
“罢了，先回去复命。”
……
…………
而这边，杏子经历了片刻的头晕耳鸣后，试着睁开了眼睛。
猛地对上了一双黑色的眸子。
“！！”
金发的男人面色惨白地看着她，见她突然之间有了反应吓了一大跳，跌坐在地上，用手撑着把自己往后挪了挪，全身不可抑制地在微微颤抖着。
左眼写着“诈尸了”，右眼写着“救命”，中间一句“您是人是鬼”差点就印在脸上了。
“喵！”
还没来得及回答，怀里一重，心系主人安危的橘猫见她有了动静，连忙扑到她怀里撒娇。杏子只好一边撸猫安抚球球，一边对吓得不轻的男子说：
“不好意思，我身体一向不太好，刚刚突然晕倒，吓到你们了的话……咳咳，非常抱歉。”少女一手遮唇咳嗽了两声，湛蓝的眼睛暗了暗，似乎是对自己这幅病弱之躯失望至极。
“可你刚才连呼吸也……”对方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了。
“诶？”女孩愣了愣，眉间微蹙，猜测道，“怕是先生当时太紧张了，一时之间没察觉到吧。我呼吸本来就浅，这里风也大，误判了也是有可能的。”
末了，她十分愧疚地补了一句：“吓到您了真的不好意思。”
“啊、不不不，不用道歉，你人没事就好。”金发男子连连摆手，表情严肃道，“是这个自杀狂给你添麻烦了，该道歉的是我们才对。”
……原来他不是游泳爱好者，真的是个“自杀狂”啊。
不过，姑且算是解释成功了，笹川杏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哎，她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选择原谅啊。别人又不知道她无法拒绝任何请求，也不知道她有个系统会那么积极地送她去死，她还能怪谁呢？
一定要打死不承认，撒娇打滚耍赖皮怎么管用怎么来，要是被别人知道自己这系统的功能就遭殃了，她只好能糊弄就糊弄过去，满嘴跑火车，抓住漏洞就疯狂攻击，能把对方的想法掰弯一点是一点。
这位后来的男子倒是比较好办一些，最开始那人……
杏子视线落在了另一人身上，只见对方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表情看着单纯不做作，但那双注视自己的眼睛里，却是全然和面上相反的感兴趣。
哎，麻烦啊。
“太宰！”金发男子说完，压低声音叫了一声，手肘碰了碰让旁边的男子，想让他也说两句话。
“好好——这位小姐，给你添麻烦了是我的不是，抱歉抱歉。”棕发青年倒是自然地接过了话茬子，乖乖地和她道歉，只不过语气一变，那漫不经心的调调又出来了，“不过我也没想到，还以为小姐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对自杀也感兴趣呢……”
“太宰！”金发男子呵止道。
“没事没事，”杏子眉眼弯弯，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不过‘殉情’的话，还是少说为好，有时候还是很危险的。”
毕竟你永远不知道你面对的人身上有什么稀奇古怪坑不死人不偿命的系统。
太宰被叫停后，及时地掐断了刚才的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真诚地询问她道：“总之，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吗？”
杏子：请你离我远一点可以吗，越远越好的那种。
“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身体不好吓到了你们，哪儿有要你补偿我的呀。”
“这怎么行呢，小姐体弱，见到我入水还特地来帮忙，我当然要心怀感恩。”
“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也没做什么，先生过誉了。”
一来一往，两人踢着皮球，把一旁的金发男子憋得够呛。
屁，这家伙平时就没那么有礼貌，也不知道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他忍了又忍，努力控制自己不把拳头对准太宰的脑袋砸，保持着微笑强行在他们之间插了句话：“话说，你拿着东西是要去哪里吗？你身体不好，什么都不做我们心里反而过意不去，不如我们送你过去吧。”
“不用麻烦了，”杏子脸上带着浅笑，抱着猫咪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把落在地上的两个纸袋拿了起来，略去了具体要去的武装侦探社的名字，只报了街道，“我去六丁目十二街道那里，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还有几分钟就到了，不用担心。”
对面两人没说话。
她在那个名为太宰的人眼里，读到了“哦豁”两个字。
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
只听那人缓缓说道：“那还真是巧呢，我们顺路。”
嗯，这也能顺路？
杏子微笑着，没有说话。
顺你哔——的路。
